召樹屯:“那你又是誰?”
穆鳳煙:“中原穆府,行一,名鳳煙。”
召樹屯揉了揉人中,尚清忙道:“先扶大郎坐下,咱們邊吃茶,邊慢慢兒分說。”
穆鳳煙一早看出茗伊的小性兒,心下竊笑,強撐道:“這是專供吃茶的所在?”
章仇忙藉此拋開茗伊的問詢:“這裡是泠泠榭,藉著湖面的清幽,師父得空就在此烹茶撫琴!”
茗伊點頭:“泠泠七絃上,靜聽松寒風。”
鄭蠻利微笑:“這正是亭子的出處,茗丫頭,你年紀不大,詩書倒是很通!”
穆鳳煙不由好奇,越發問詢:“表妹可會撫琴?”
茗伊道:“很會!”
穆鳳煙起了興致:“來一段?”
看著他那副洗耳恭聽的嘴臉,茗伊笑道:“今日茶敘,先談正事要緊。”
眾人依言入定,茗伊從香囊裡取了些蜷曲的褐綠色草茶,讓阿蠻幫著燒火。
見鍋中的水面如泉湧連珠,當即投茶,伺水如騰波浪滾,嘎然而止。
章仇口土命幻舍取來了一瓷壇糕點,幻得幫著鋪陳青白碟盞,茗伊上前碼盤。
茗伊看了眼:“這是有年代的物件了!”
穆鳳煙笑道:“這個你也懂?”
茗伊:“這釉質乳濁,偏淡青色,相比目今的青瓷,雖工藝及不上,但仍看得出是貼近青瓷的燒製。碟身底部較重,為的是避免疊裝燒製時的器物變形,這是隋唐以前貫用的技法。昨夜入住沒細看,才剛醒轉,見案上擺的獅形燭臺,小虎子,均是北齊時興的風氣。所以,思來想去,定是北齊時出產的瓷器。”
打她一開口,章仇口土就痴痴地看著,生出幻象。大抵是日後夫妻倆的閨房之樂,充滿茶香書卷氣的光景。
穆鳳煙先是拍手叫絕,復又生出疑惑:阿孃常說表妹的命不是一般的苦,那必然是缺食少穿。縱然被尚府搭救,也不過幾月,怎就習得通身的派頭和學識?
尚琛當下也覺罕異:這學通古今的言談,非朝夕可曉,必要有上乘的教習,日日以物件說明辨認,才可成事。她一個為我所救的孤女,這些見識哪兒來的?
他覷著這個丫頭,捫心自問:我難道真喜歡過她?到底有多喜歡?就為她博古通今才喜歡?
鄭蠻利則笑道:“鬼丫頭,聰明太過,小心遭人嫉恨!”
茗伊笑道:“不招人妒是庸才。”
鄭蠻利:“女子還是守拙得好!”
茗伊:“我偏要外秀,偏要教世人都知道我的好處。”
鄭蠻利:“為何?”
茗伊:“教人高看,總好過被輕視,被輕易拿捏!”
鄭蠻利:“這話有點意思,誰拿捏你了?”
一聽這話,尚琛心虛,忙專注地盯著阿兄。
尚清上了年紀,覓見失而復得的大兒,心下澎湃不已,哪兒會顧及旁的議論,況且自己也盡了心,對得起這個丫頭了。
茗伊淨過手,把各色糕點一一碼齊,才要喚他們品嚐,見半路認的表哥,施了恩的主君父子,一個個匪夷所思的神情,已不似從前心慌。她打定主意,若被問起,就說:頭被撞過,不記得了!
諸事齊備,鄭蠻利以茶代酒:“穆少將軍,尚兵部,今日藉著吃茶的契機,先談正事要緊。蠻利以茶代酒,先自謝過!”
尚清定了定心神,同穆鳳煙齊齊回敬:“鄭公慮得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