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特擺手送客,端杯喝茶。李東民沒走,望蘇銘走進橋樓,捱到近前悄聲說:“老大,新人的底細……啊,我是說偷渡的那些,老蘇這傢伙好像一清二楚。你說,我們海員的底細,他是不是也一清二楚?”
“喂喂,老李!”葉特打量這個像受欺負小學生的猛男,“你到底幹什麼壞事了?挖誰家祖墳、偷誰的老婆?哦,對,你也參與走私,是不是?”
李東民不否認,嘆息說:“沒錯,老大。我們在這個船隊幹活,除了高工資,跑一趟誰不帶個十萬八萬的貨?搞不好在ICPO早有案底。”黑料掌握在警察手裡,像被踩住尾巴,尤其是他。
“唉,你啊你!”葉特挫敗地垂下腦袋,“看樣子,轉這個彎太大了,轉過來不容易啊!”鬱悶的不想廢話。
林耀輝放下手中步槍,敲擊李東民的頭盔道:“你腦殼裡頭裝的是豆腐渣?這麼說吧,李大嘴,你現在就是告訴我你是女人,還是個處級,我也相信。再提以前做個卵泡?以前的你,已經人間蒸發,有什麼案底關誰屁事!”訓練第六天了,他的威信日增,沒人再敢喊他“小老廣”或老林了。
“是哦、對哦!”李東民半懂不懂,傻乎乎摸腦袋。
葉特想打人,長吁短嘆點上一支菸。無聊地問:“我說老李,你帶的是什麼貨?”
“我、我是從國內往外帶貨,聽講不是壞事。嘿嘿!”
李東民沒有正面回答,訴苦說:“老大,你不曉得我一個月掙多少?剛才蘇銘講建築工最低一個月三千美元,我都不好意思講高工資了。三千美元,是我當水手長出海一個月的工資。比在其他船幹,也就多高几百美元。別人工資高我好幾倍,照樣帶貨。你說,我不帶貨我不成傻筆了?”
這廝在找理由。葉特才不關心,反倒好奇海員的收入,望林耀輝問道:“好幾倍,船上工資差別這麼大?”
“船長的工資比普通水手工資,最少高五倍。”林耀輝答。
“不止船長高!”李東民的大嘴巴啟動了,“船長、大副、輪機長、大輪管的工資是頭一檔,同船其他水手的工資全部加起來,都沒他們四人高。咱們九個退伍兵,齊老軌的工資最高,一個月一萬美元,黃亞發是大副也沒他高。第二是肖越,一個月九千美元。其他人就差的遠了。比如沈超是二輪管,聽上去只比肖越這個大輪管低一格,其實工資不到肖越的一半。”沈超是他的戰友兼死黨,還是他現在的副手。
葉特道:“船上的四大頭,工資也是大頭。”林耀輝笑說:“我聽說,有人拒絕當大頭哩。張小波不做一萬美元的輪機長,偏偏要做三千美元的機頭。”葉特也聽說一些,又好奇問:“這廝上船做海員,莫不成是專門為了帶貨?”
“不是,小炮是玩兒!”李東民訊息靈通,八卦有料,“他家錢多,據說上億呢!投資有一個休閒運動會所,大炮退伍就為他打工。兩個傢伙湊一塊像基佬,每年結夥自駕遊兩三個月,出國女票那種。歐亞大陸、北美、澳洲,滿世界浪。去年,啊,應該是前年了,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兩個傢伙跑來給齊老軌做徒弟。其實,小炮不是不想當輪機長,他女朋友懷二胎了。跑完這一趟剛好出生,他打算下船了。哈哈,這傢伙不結婚的,他女朋友前頭幫他生個兒子,已經三歲。”
葉特不知道說什麼好,林耀輝看手錶趕人說:“休息時間快到。大嘴,通知集合!”
李東民意猶未盡,還是聽話地起身。
葉特也站起伸懶腰,老葉在耳麥裡說:“給他們,只要能證明是他們自帶的貨,全部給他們。”
“等等!”
大凡小事,只要老葉主動做決定,葉特惟命是從。叫住走開幾步的李東民,說道:“跟弟兄們傳個話,凡是自帶的東西,寫出一個詳細的清單備案。驗證以後,通通屬於他們的私人物品。如果是武器、藥品、危險品,當然不能歸還了。但可以商量,從船上挑選同等價值的貨物相抵,或者其他支付方式,反正保證不讓大家白忙活。”他是照本宣科,老葉在耳麥說什麼,他直接複述。
“真的?啊呀,太好啦!謝謝你,老大!”
李東民這次轉彎快了,想撲過去擁抱,中途住腳,標準地敬禮才跑開。
“真給呀,哥佬?”
林耀輝點菸到半,點著了過濾嘴,手忙腳亂掐滅,緊張地說:“這個……不大好吧?我是說,是不是過一段時間再考慮?”
返還海員的私貨,有如公司老闆發善心,給員工派發股份。問題是,這些員工老闆不熟,比陌生人稍微好點。整合海員需要時間,就像釣魚需要耐心。魚沒看清楚,魚餌沒掛上釣鉤,就往水裡扔,不是釣魚是餵魚。任性不是這樣子任性的,尤其魚餌寶貴的現在。
老海陸.兵沒當過老闆,年紀擺在那裡。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考慮的更多。
葉特說:“有啥考慮的,早給晚給一樣是給。”
早給晚給大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