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沿河的那個肉鋪,還是那個憨厚耿直的肉鋪老闆。遠遠的就看見毛玉龍過了,直接跑出來,對著毛玉龍歉意的道:“小秀才公,前幾天的時候我多收了您2文錢,我一直感覺到這非常不合適,今天一大早,我就在這裡等著您過來。”
這才是最樸素的百姓,最樸素的人家,最後到淳樸的心思和民風。
為什麼自己的族人卻是那麼的尖酸刻薄呢?最終毛玉龍將這種狀況歸結於,自己的族人是從山西來的,按照當地的人的說法,他們是外來戶。外來戶,即便是上百年的融合也不能完全消磨掉人和人之間的這種隔閡。
毛家發展到現在的規模,也是在不斷的蠶食侵犯著其他族群的利益才有的成就。所以,不管是外族的排外思想,還是內部的生存需要,雙方的矛盾到現在也沒有被徹底的彌合。但這種爭鬥,已經在幾乎所有的所謂外來戶的心中形成,排外,嫉妒,戒備,愛鬥,這就是這種所謂的外來戶必然形成的性格。
所以,在這個年代,還沒有真正向後世那樣的人口流動,一個環境形成一種性格是必然的。
當然,大的環境還是由當地人所掌握的,淳樸老實熱心,這是漢族共有的性格,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毛玉龍感動著這種從內心裡的寬厚和溫馨,趕緊從袖子裡拿出二十文錢:“那2文錢,是您刀下留情,多給了二兩肉的關係,你可不要當我是傻子,多出二兩肉我還是看得到的。承您的情,一切都要公平。”打住還要說什麼的肉鋪老闆,毛玉龍將20文錢排在他的案板上,靦腆的說道:“還要麻煩您,將您的肉骨頭再與我20分錢的。”
這個肉鋪老闆已經是受寵若驚,連忙從案板下面拿出一個竹筐,那裡面是滿滿的肉骨頭:“給您留著呢,也不值什麼錢,你拿回去給您家的小狗。”
毛玉龍就老臉一紅,這話就沒法往下說了。只能拱拱手受了,然後背起竹筐就往回走,走了幾步,扭頭向河對面看的時候,卻正看見對面糧店的那個掌櫃的站在店門前,衝著自己拱手,滿面含笑。
毛玉龍就回禮,相隔著一條河,說什麼也聽不見,其實也沒必要去說,反正大家都承了對方的情罷了。
回到家的時候,毛玉龍依舊在院子裡熬骨頭湯,娘在屋子裡做飯,小丫帶著已經因為骨頭而精神健旺的小黃,在院子裡跑著圈。歡快的笑聲讓即便是最痛苦的人,都會開心起來。
不過娘卻不怎麼開心,一邊淘著米做著飯,一面和毛玉龍說著剛剛自己聽到的訊息:“剛剛族長大爺的孫子帶著四個孩子,就在官道上攔截人吐口水要錢,結果卻撞上了宋家的人。當時驚嚇了宋家大公子的馬車。結果馬匹受驚,大車就翻到了水溝裡,宋家小公子摔的是七葷八素。這下捅了馬蜂窩,宋家的那幫奴僕當然不讓,直接將孩子們痛打了一頓。真的是可憐,那些宋家的奴僕是如狼似虎,將五個可憐的孩子打得奄奄一息,這還不算完,宋家發下話了,要讓這幾個孩子家的長輩,必須要到宋家去賠禮道歉,奉上一筆不菲的醫藥費,否則就要一個家長管教不嚴的罪名,告到衙門裡去。”
毛玉龍波瀾不驚的依舊忙活著自己手中的活計,心中卻是感慨,這真是現世報來的快啊,這轉眼之間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毛玉龍聽著,嘴角就不由自主的上翹起來,嘴上卻安慰娘:“族長大爺手眼通天的,他會安排好這事的。”
但娘卻道:“什麼手眼通天,還不是隻能在咱們族裡橫行霸道,一旦出了這片,他就什麼也不是,惹誰不好,偏要惹了宋家,宋家是那麼好惹的嗎?”
杭州宋家是幾百年計程車紳大戶,家族興旺發達,人才輩出,尤其在這階段,不但有織工上千,買賣鋪戶更是遍及全城。
因為家學淵源家資頗豐,就在最近十幾年來,便有幾個進士,幾個秀才出現,被杭州所有的人尊稱為,一門三進士,上下十秀才。
在這裡,只有他們欺負別人的份兒,哪有被別人欺負的道理?
毛玉龍就邪惡的笑了,看來壞蛋養成計劃,就在剛剛自己十文錢的唆使下就達到了效果。
這就對了嘛,你家的孩子,你家大人可以以各種藉口說他們是孩子而嬌慣縱容,但是別人家誰管你如此?
聽說幾個孩子被打得奄奄一息,毛玉龍的心裡就有一些內疚,不過轉眼一想,自己其實這麼做,也是等於變相的替那些人家教育這幫孩子。有了這個教訓之後,這些孩子會在幼小的心靈產生一種根深蒂固的想法——規矩。這個天下,並不是以他為中心的。在家裡,自己可以被驕縱慣養,但是走入社會,誰管你在家裡是小霸王?這也是變相的提前教育他,懂得這個世界的規矩,提前讓他們知道怎麼做人。
想到自己有了這份功德,毛玉龍不但沒有了剛開始的那種愧疚,反倒有了一種成就感——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用十文錢,就讓這個世界少了幾個未來的地痞流氓,多了許多懂規矩的人,這絕對是一種大功德。
正想著這事情,院門被敲響了,還沒等毛玉龍去開門,院門就被直接推開,族長就一臉焦急的站在了門裡。
族長親自光臨,這在自己那便宜老爹戰死之後還是頭一次,真可謂讓毛玉龍這腌臢的小院蓬蓽生輝。
毛玉龍就笑嘻嘻的上前見禮,族長就急匆匆的問到:“你娘呢?”
這時候娘在屋子裡已經看到族長來了,正急匆匆出來相見,見問,忙斂身施禮。
族長擺擺手:“文坤家的,你也聽說了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咱們幾個孩子衝撞了宋家的車馬,結果幾個孩子被打了。但宋家卻不依不饒,不但要我們幾個老的過去賠罪,還要我們賠償他們一筆不菲的銀錢醫藥費。其實,大人打了孩子,本來就是他的不對不對,不管孩子做錯了什麼,他們還是孩子,怎麼還能訛詐我們呢,所以我準備讓玉龍過去宋家去理論理論。”然後轉身對毛玉龍吩咐道:“你現在就收拾收拾去宋家理論,可不能讓宋家就這麼欺負了我們毛家。”說話的語氣那是理所當然,絕對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