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這是一個忙忙碌碌世界上所人的最大追求。現在的毛玉龍,就實現了所有奔忙在這個勞碌世界上最大願望中的第1條,睡覺睡到自然醒。
夜很靜,由於睡得早,所以醒就早,毛玉龍躺在梆硬的床板上,單薄的褥子咯得渾身生疼,這時候他才開始徹底的懷念席夢思的好,也再不抱怨那東西會睡彎了自己的腰了。但可惜,在這個地方,在這個年代,他再怎麼想也得不到了。
這就是人的通病,輕易得到的東西,往往就是各種抱怨這件東西的各種各樣的錯,而一旦得不到或者是曾經有過卻失去了,那懷念的卻又都是各種好了。
裹緊身上幾乎沒有棉絮的被子,由於動了下,就感覺各種漏風,各種熱量的散失,就更覺的冷。
南方和北方冬夜裡的冷是絕對不一樣的,北方的冷因為有火炕調溫,反倒是一種舒適。而南方的冷卻是深入骨髓的顫抖。現在毛玉龍真的盼望天色早點放亮,自己好去外面取取暖。
其實,毛玉龍也知道,自己不該抱怨,那樣會讓自己羞愧無地的,因為就在鄰屋子裡的床上,躺著娘和小妹,他們將被褥都給了自己,就躺在梆硬的木板上,身上只有一床破棉絮,補丁摞補丁的,雖然漿洗的乾淨,但卻堅硬如鐵了。
本來自己不敢享受這樣的待遇,但自己是家裡的唯一男人,是一家子的希望,就應該享受這種待遇。想一想偎依在孃的懷裡,睡夢中都瑟瑟發抖但非常懂事的小妹,毛玉龍就想哭。
盯著床頭上的沙漏,希望他能早點報時。
盯著這個沙漏,就如同盯著以前叫醒的鬧鐘一樣,但在那個時候,叫醒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但這個東西卻對他非常重要。因為他會提醒自己,新的一天開始了,新的爾虞我詐,新的競爭進退開始了。
而現在的沙漏,也沒有叫醒的功能,更沒有叫醒的意義,不過是一種習慣罷了,沒有了它,心中就沒著沒落的。
當小小的沙漏裡最後一粒沙子掉落的時候,毛玉龍的耳朵裡似乎聽到了那粒沙子的翻滾的聲音。毛玉龍翻身坐起,習慣性的伸個懶腰,將僵硬的肌肉舒活起來,再趴下坐上20個俯臥撐,身上就出了一絲細膩的汗珠。
再想多做兩個,卻是腿痠臂疼,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前世的時候,為了保持在白天奔忙奮鬥,也是為了躲避那直接能讓人變成赤貧的醫療費,毛玉龍鍛煉出來了一個結實強壯的身體。而現在這個小身板,只有不過15歲,南方人本來身體就瘦弱矮小,這個家又因為貧困,使這個小身體營養不良。如果像以前那樣每天早晨做100個俯臥撐,這個小身板就廢了,還是循序漸進吧。
看了一下窗戶,卻發現似乎今天亮的比往日早,就在窗戶透進的微光裡,穿上了短衣,然後在地上找到鞋子穿上,走出了這間簡陋的臥室兼書房,拉開中堂的房門。
結果卻讓毛玉龍一愣,感情不是天光提前放亮,而是天啟三年的杭州,迎來了一場降雪。
南方的降雪和北方又不一樣.北方的降雪,雪片大如席。而南方的雪,就如南方人的性子,弱弱的,如米粒一般,嗦嗦的下著,就在人不知不覺裡溫柔的鋪滿了房屋街道。
但剛開始的時候,落到路面上街巷間就化掉了,被溫暖的地氣一蒸,就變成了讓人討厭的泥濘,沾滿行人的鞋子袍角。只有下了半日之後,才開始有了一片讓人賞心悅目的白。
穿城而過的河流上的小橋,經過一日的雪,已經鋪滿了潔白,但橋下的流水依舊在緩緩的流動,沒有了夏日的碧綠或者是秋日的青藍,現在左右河堤上的白雪相映襯著,是一種深沉的黑色,搖曳著河裡的水草,緩緩的無聲無息流動。
由於這場難得的雪,會讓整個杭州城文人士子,開始莫名的躁動起來,呼朋引伴,尋找著古聖先賢的足跡,踏雪尋梅歌詠一番。
當然,這都是世家大戶公子哥們該做的,因為他們實在是有那閒情逸致的閒。
下雪了,院子裡是靜悄悄的白,連小黃都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毛玉龍可不想什麼小院殘雪的意境,他就知道,現在不將雪清除乾淨,等太陽上來,就是滿院子的泥濘。
在牆角拿起掃帚,開始清掃積雪,南方的雪不厚,雖然還在稀稀疏疏的下著,沒有停的意思,但也大不起來。
一下一下慢慢的掃,也享受這種悠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