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地處北方,但卻水氣充盈的潯陽城不同。
這紫玄西北的風息荒原地廣人稀,戈壁與綠洲縱橫,盆地與高山環繞,目之所望,無不一片荒蕪,風沙漫天。尤其是這南疆之地,更是苦寒酷烈。往往日間太陽直照,熱得人要脫衣解帽,到了晚上卻以是四處冷霜瀰漫,能凍得人跌一個跟斗。
寒夜行一行十餘人的小分隊,在這南疆的戈壁荒原之上,已轉了一月有餘了。
自潯陽圍城上次與那曾格林沁在地牢一別之後,潯川石於即日便提軍開拔,來到了風荒原之上。細細算來,他們這五萬潯字營的大軍入駐這風息荒原已半年有餘。
川石將軍採取了曾格林沁緩進急戰,先北後南的進軍方略。經過大小十餘次戰鬥,這潯字營已在北疆收復大小城池十餘座,又安撫住瞭望山城中的數十萬寒山遺民,徹底穩固了北疆的局勢。
隨後又在風息堡當地駐軍的配合下拿下了南疆達板、克魯孜和長陵三座要塞城市,開啟了南疆的門戶。但這淵墨盟自從與潯字營幾經試探,發現這潯川石是一塊比曾格林沁更難啃的骨頭之後,便退出北疆,化整為零,徹底地消失在了這廣袤的風息荒原之中。
任憑大軍再如何尋找,卻始終難覓其半點蹤影。
不得已之下,潯川石又採取了曾格林沁建議的第二步策略。他派出大量的煉靈師隊伍向著這南疆一路深入,做起了調風理水,鑲治靈脈,安撫民眾的工作。這工作有明有暗,寒夜行一行眾人扮作商旅在南疆的戈壁荒原上一路前行,為的便是為大軍前驅探脈,希望能從靈脈的走向與聚合中尋找到了叛軍主力的蛛絲馬跡。
眼看日已西斜,寒夜行看了手中帝國頒發的堪輿全圖,仔細地盯著圖中所標註的位面大陣的靈脈走向,不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出發之前,潯川石告誡寒夜行像這張紫玄位面大陣圖現在還能信它幾分都是一個問題,他還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這次出行,他們所遇見的情況,只會比潯川石說的更加糟糕。
幾天前,他們追尋著一條地圖未曾標識的小靈脈一路追蹤,但走到這個古堡前便失去了它的蹤影。隊伍為了行程的安排產生了分歧,一部分人認為應該繼續前行,另一部分則認為應該在這古堡中休息一晚。
這決定繼續前行的是五位隨軍煉靈師,而堅持就此休息的則是十位喬裝改扮的潯字戰隊的精銳戰勇,他們負責寒夜行等幾位煉靈師的安全。這荒原之上,常有兇獸出沒,又兼深入這墨淵盟的大本營,不由得他們不小心行事。
一位隨軍的中年煉靈師壓低了聲音道:“我何必靈追尋將軍左右近十餘載,在潯陽圍城之前便算是他的門客。幸得將軍之便,也算見多識廣,見識過不少人物。但於這煉靈一道,我未見過有比小先生更有天賦之人,所以我堅信他的判斷。如果今夜我們不繼續追蹤,只怕這條古怪的小靈脈便會徹底失去蹤影,我們這幾日的辛苦就算全白費了。”
另外幾位煉靈師也紛紛附議,表示贊同。十位精銳的潯字戰勇則一臉無奈,只好都望向了寒夜行。
這何必靈嘴中的小先生,便正是寒夜行。
如今這寒夜行已經過了十六歲的生日,雖然臉上仍不時露出一絲稚氣,相貌也頗為普通,並不顯眼。
但他腰懸斷刀,一身薄薄的暗甲穿在身上,雖然是在扮著商客,但一股軍人的爽利作風卻是難以掩藏。加上額上一道眼形傷疤赫然醒目,也讓他的身上多出了一股猙獰的精悍之氣。
遠遠望去,看他更像是一位久經沙場的封靈戰士,而不是一位隨軍煉靈師。
這何必靈於煉靈之道上原本是寒夜行亦師亦友的人物,還在潯陽城試著製作酒葫蘆時,寒夜行有何不懂之處便經常登門討教,常常持以師禮。但這何必靈卻堅持不受,認為自己不配為寒夜行之師,倒是一口一句小先生地叫著。
寒夜行開始還不習慣,堅決拒絕。到了現在,反倒是整個小分隊的人都被他洗了腦,這小先生之名已名正言順地成了寒夜行的尊稱。
寒夜行見雙方爭執不下,不由收起靈目,皺了皺眉道:“這條靈脈著實古怪,想必應該是一位佈陣高手所為。就算是這樣追蹤下去,在這黑夜之中只怕也難得確定它的蹤跡與走向。要不,何師我們就在這堡中安息一晚,明日再行計議吧!”
這何必靈長得身體圓肥,作為煉靈者,本是體虛的體質,這月餘一路風餐露,臉上更是露出風塵之色。他有點吃驚地道:“怎麼,連小先生對追蹤這古怪的靈脈,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寒夜行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感覺對方似乎已有所察覺,再強行追蹤,只怕會打草驚蛇。”
這潯字戰隊的游擊隊長名為潯長天,乃潯陽城本地人士,在潯陽圍城之中曾數次見寒夜行與臨淵絕一舉扭轉戰局,當日在校場之上挫敗朔風靈尊,他也是見證者之一。是以對這寒夜行格外敬重。
他見寒夜行點頭,連忙接腔道:“是啊,何先生,我們十人負責幾位先生的安全,不敢大意。這幾日,我隱隱感到有兇獸在旁在窺視。派出來的斥候也至今未歸,我們約定的接頭地點就是前面的這座古堡,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何必靈輕嘆一聲:“唉,既然小先生都這樣說了,那我們就進堡安歇一晚再說吧。”
一行十餘人的小分隊,架著兩輛載滿貨物的馬車緩緩走進了這個古堡之中。
這是風息荒原上最為見常的村落,為避冷熱與風沙,這些古堡往往靠著山坡興建,房屋圍成半圓。這些房子往往都由黃土夯成,敦實而矮,屋頂成圓。倒是屋內向地下掘進,住在其間,冬暖夏涼,算得是個安居的好去處。
但是一行人走在其間,卻是越來越失望,也越來越警惕。
眾人方才遙遙遠望,只見這古堡邊緣的幾幢房子完好無損,整個古堡規模頗大,甚有氣象。但沒想到走近一看,卻見四處無人,一片荒涼。許多的房子已成殘垣斷壁,厚厚的黃泥土牆上四處塗滿血漬,連屋頂也已完全坍塌。
寒夜行張開靈目,見有幾處深可見底的爪痕上依然留有殘存的黑色靈力,一看就是兇獸所為,令人觸目驚心。夜已開始深沉,四處冷霜已爬上了牆壁,只餘一些風息荒原上所特有的巨型血鴉張一雙雙血紅的雙眼,站在屋頂房樑上盯著眾人,不時在漸起濃霧中呱叫幾聲,令人瘮得慌。
散出去在堡內四處探查的斥侯很快回報,這堡內四處都空無一人。在位於古堡中央的一個祠堂內,發現了屍骨,一共三百二十一具,看其死狀並非是死於爭鬥,而像是死於行刑式的處決。因為這些屍骨全部整齊地排成了一排,所有人的頭顱都已被砍下。
那游擊隊長潯長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寒夜行與那何必靈說道:“兩位先生,這古堡古怪,為了諸位的安全起見,我看我們還是另尋一個安全的地方露宿吧。”
何必靈嚷道:“來也你,走也是你!死人我們在潯陽城見過的還少嗎?我們雖然是煉靈師,但也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那來那麼多的矯情。”
這潯長天還欲再說,卻忽見得堡外一個身影急馳而來。
外圍值守的一位潯字戰勇早已前驅,按刀冷喝道:“誰!?”
那人急回道:“是我,斥侯石方!”
待得那人走近,不是潯長天日間派出來的斥侯又是何人。
寒夜人只見這石方滿臉倦意,氣喘吁吁,便隨手拋去一個酒葫蘆,讓那人喝了幾口靈酒,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