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氣氛輕鬆了許多。
張君德拱手道:“官人,我聽馮原外說,衙門正在招募會紡羊毛的匠人。我們這些人裡,有些人有這手藝,做氈、毯、絨布,都有人會。還有一些人,著實只會種田,就怕官人用不著。”
杜中宵笑道:“人人有用,哪裡會有用不著的?火山軍閒田無數,正缺種田的人。”
同行的大多數人都不是從事羊毛產業的,這是幾位社首的心病,生怕官府怪罪。聽見杜中宵對此事毫不在意,眾人徹底放下心來。
正在這時,一個兵士來報,外面豬、雞、魚都已宰殺乾淨。
杜中宵起身:“你們遠道而來,賴神靈保佑,一路平安。我備個三牲,一會煮了,祭祀天地。我們出帳去吧,準備些香燭,一會祭天祭祖。”
幾個社首一起起身,面色都嚴肅起來。河西佛教盛行,漢人的風俗雖然仍舊保留,細節上已經改變了很多。初回故土,官府盛情迎接,他們備受鼓舞。按照漢人傳統祭天祭祖,讓他們一下想起自己身上流淌的祖宗血液,突然就有了一種儀式感。
事情匆忙,來不及仔細準備了,祭品燒得半生不熟,擺在供桌上。杜中宵說了祭詞,帶著眾人一起祭拜了,燒了些香燭。此事重在心意,簡陋也就簡陋了。
這些人多少年沒有見過這種儀式了,所有的人都圍過來,在周圍觀看。杜中宵帶著社首行禮,周圍的人突然跪了下來,跟著他們一起行禮。幾乎一下子,他們就覺得回到中原故土了。
儀式結束,眾人起身。看遠方的太陽,已經悄悄滑到山後了。
張君德指揮著眾人,點起幾堆篝火來,把這一帶照得通亮。
杜中宵道:“我帶了些酒菜來,大家享用。”
按照記憶中的習慣,杜中宵粗算了一下人數,按照十人一桌,備了酒菜。可惜這裡沒有桌子,大家只能席地而坐,就在社首們的帳前圍成幾圈。
一切都已算好,煙柳樓的董主管指揮著人手,給大家上菜。帶來的菜其實多是立賣,時間緊急哪裡來得及現做?只有幾道大菜,是煙柳樓的師傅出手做的。
每桌都有一隻雞,一條魚,一盤熟羊肉,一個紅燒肘子。其餘新鮮時蔬,滿滿當當。
兵士給每一桌分了一罈酒,拍了開來,酒香四溢。
範黑眼聞見酒味,打了個跌,懊悔地道:“這就是今日入城喝的酒!早知晚上有的喝,我們何必入城去花錢?今日著實冤枉!”
那些沒有進城的人一起大笑,出了一口氣的感覺。
杜中宵與眾社首入座,對眾人道:“時間匆促,將就用一些,莫嫌寒酸。”
眾人連道不敢,陪著杜中宵喝了一碗。放下酒碗,張君德臉色變幻,想了一會,突然起身進了帳裡。
不一刻,張君德從帳裡出來,手中捧了幾匹粗布,粗布上放了幾枚銀幣,還有一紙文書。
到了杜中宵面前,張君德跪到地上,把手中的東西捧到杜中宵面前,口中道:“官人,我們三十六人結社立願,一起東歸,到今日事體圓滿。這是當日眾人畫押的社條,還有剩下的這些錢財。”
杜中宵把東西接在手裡,憑著記憶看出來,布是粗棉布,上面蓋著番文的印。銀幣倒是見過,是西域從西邊傳過來的,也不知道是波斯還是哪個勢力鑄造。西域一帶流行布錢,就是粗棉布,上面蓋著那裡官府的印。這些人從高昌而來,想來是高昌的布錢。
開啟文書,上面是當時立的社條。一起結願東歸,各自出錢多少,做為路費。而且註明,路上互相扶助,災難禍福,各安天命。後面是立社人的姓名,各自畫押,按的有手印。
杜中宵輕按手中的東西,對張君德道:“好,東西我暫且代你收下來,等回火山軍之後,再一切結算清楚,從新開始。放心,到了那裡,官府一切都有安排,人人都有安身立命之所。”
說完,把張君德扶了起來。其他社首見了,紛紛回到帳內,把自己的餘財和社條一一拿出,交到杜中宵手裡。每個社的社條都不相同,交的路費也不一樣,結社人數各異。這好幾個社,才把這麼多人團結起來。把這些交出去,意味著他們路程結束,重新成為了中原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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