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湲見狀從馬車裡取了一件自己的衣衫出來,準備暫且先給那嬰孩包裹上。她雖然也聽到了柳義瀾的那番敘述,但卻顯得平淡。兩個世界的歷史走向有差距,她感覺這主界真要比副界太平許多,此類事放在副界的歷史上早已見怪不怪。
匪窩裡竟還有部分女山匪,當時柳義瀾為防止漏殺,但凡是被他發現的屋子,他闖了個遍,見到活人便殺。最終整個匪窩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一百多人斬殺殆盡,只有豬圈裡的那四五個男女在他劍下倖存了下來,任其自生自滅。
不過那幾個男女已處於半瘋癲狀態,他們與兩頭肥豬關在一起,不著寸縷的身上糊滿糞便,地上的食槽裡還殘留著屍塊碎骨,整個空間腥臭味沖天。柳義瀾破門而入後只瞧了一眼,匆匆衝出去便是嘔吐不止,滔天的怒火似乎瞬間煮沸了他全身的血液,他在接下來的出手中更加狠厲瘋狂。
柳義瀾出現在馬車前方的片刻時間裡,陸啟峻也從馬車後方的不遠處走了來。柳義瀾幾乎被染作了一個血人,陸啟峻身上倒是乾乾淨淨。
陸啟峻得到鍾離湲的命令,原本只是暗中跟隨柳義瀾,可在目睹了匪窩的情形後,他也忍不住出了手,堵截在一處主要出口的位置上,來一個殺一個,事後又搜尋了附近的山林,最終那四五個逃出的人也沒逃過他的劍鋒。
那嬰孩顫動著四肢在柳義瀾懷裡啼哭陣陣,鍾離湲還沒來得及將衣衫拿過去,柳義瀾卻徑直走向了鄭孟心。
這一舉動落到鄭孟心眼裡,她瞬間察覺到不對勁,不禁蹭一下從石頭上站起,經過柳義瀾一把將她丟出去的事,她算是已怕了他了。此時看到他滿身染滿鮮血,紅著一雙眼朝她靠近,她忍不住顫著腿後退。
然而鄭孟心剛後退了一步,小腿就抵到了石頭上,這退無可退,她心裡暗叫苦,又不知柳義瀾究竟要作何,只能忐忑呆望,最終眼睜睜看柳義瀾將那嬰孩強塞進了她懷裡,並陰沉著臉說道:“抱著,在沒到鎮子前,你給他餵奶水!”
這話,說者覺得正常,然而聽者卻是一愣,看來這小子是沒個人事常識啊。殷菲菲他們幾人忍不住露出了奇異的神情,抽抽嘴角想笑又笑不出來。若是柳義瀾這話擱在平日裡說出來,他們定會對柳義瀾感到忍俊不禁,但今日面對如此嚴峻惡劣的事,實在讓人難以放鬆。
那嬰孩沒經過洗浴,從頭到腳皆裹著層血紅的粘液,伴著一股濃重的氣味,令鄭孟心瞬間俯身乾嘔了起來,險些讓那嬰孩滾落在地,好在柳義瀾及時伸手扶住了。
兩個橘子自鄭孟心手裡滾落在柳義瀾腳前,柳義瀾就那樣噙著冷眼看鄭孟心吐完,等鄭孟心直起身子,他又將嬰孩往鄭孟心懷裡穩了穩,確定嬰孩不會滾落才收回手。
“我又並非剛生完育之人,何來的奶水?你看起來挺精明一人,應當也讀過不少書吧,怎連絲毫的人事也不通啊?”鄭孟心苦著一張臉與柳義瀾對望,她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她感覺自己此刻與抱著一團血肉無異,既恐怖又噁心,一雙瞳孔似乎都在跟著兩臂一起顫,想她這輩子還沒像今日這般委屈過呢。
對於血肉模糊的死胎,她鄭孟心見多了,滑胎在青樓裡是常事,之前樓裡某些姑娘懷孕都是由她來一手操辦解決。她自然是無懼,可若是將這樣的東西放在她懷裡,那產生的結果就完全不同了。
柳義瀾雖然對鄭孟心的話產生了些許疑惑,但依舊沒改變主意。他們這一行就這麼幾個人,他不找這鴇子找誰?
難道找鍾離湲那惡女?他柳義瀾可不敢,他若真這樣做,只怕那惡女會認為他是有意冒犯羞辱她,他還沒那麼下流卑劣,可不能讓人在這方面誤解了他,壞他一世英名。
而這鴇子就不同了,全身上下本就沒一處乾淨之地,他覺得讓鴇子喂這嬰孩奶水都是抬舉她了,不存在冒犯與否。待到了鎮上,他再為嬰孩找個乾淨的乳孃,如今只能將就。既然嬰孩都已帶回來了,那他就不能看著嬰孩餓死不管。
在場的幾人看到柳義瀾無動於衷地從鄭孟心身前轉了身,殷菲菲他們當中的一人不禁開口道:“她說的倒是實情,這孩子的生死只能看造化。”
“距離下一個鎮子還有多遠?”鍾離湲走到鄭孟心身旁展開了取來的衣衫,見嬰孩那垂落的臍帶在不斷滴血,她向柳義伸去了手,“劍給我,臍帶必須割掉。”
那臍帶上雖然沒有胎盤,但整條臍帶幾乎全在,若任其留在嬰孩身上,不僅會導致嬰孩失血過多,還很有可能缺氧,這嬰孩將更難活下去。
柳義瀾這次倒是沒做絲毫的猶豫,默默將手裡那血跡斑駁的劍遞給了鍾離湲,又轉身幽幽瞧了鄭孟心一眼:“即使無法餵養,你也給我抱好了,若孩子有個閃失,有你的好處!還是說,你願意騎馬?”
“我哪會騎馬呀。”鄭孟心當即縮了縮脖子,就柳義瀾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她看了心裡直發毛。她感覺陸府的人能壓住他也是有能耐,那群食人的山匪恐怖,這柳義瀾似乎也弱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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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孟心就好似抱著個滾燙的山芋一般,一雙臂膀不住顫抖,她根本不敢往自己懷裡看,連衣襟被染紅了大片都沒察覺到。
鍾離湲割下臍帶直接扔進了林中,殷菲菲見她正鎮定自若地用衣衫為嬰孩擦拭著身子,他稍微思索了一下,目測般地答道:“天黑前應該能趕到。”
“嗯,再去車上拿件衣服來,即刻啟程。”鍾離湲輕輕頷首,平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上,漸漸加快了那有條不紊的動作。
他們一行人都明白,他們如今沒有可餵養這嬰孩的食物,必須快些趕到下一個鎮子,因此都不敢再有絲毫的耽誤。
也不知這群山匪究竟已在此地為惡了多久,今日終於是還了行人一個太平。他們也清楚,此事並非因朝廷無能而起,朝廷並非不想管,而是國土疆域之大,顧不上荒野之地,甚至不知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而要說,他們覺得在立國之初,延陵家族似乎已夠開明瞭,為保百姓太平,主動將疆域分了出去,如今這三百多年的安定實屬來之不易。若無當初的明智決策,如今江湖只怕會更亂。
柳義瀾上路時都沒來得及換衣物,結果後來到了鎮上,他騎馬走在街頭,行人們見了都紛紛避之不及。他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客棧裡的人看到鄭孟心與柳義瀾那副模樣,也嚇得不輕,還好同行的其他幾人還算正常。
為避免引起客棧的人誤會,殷菲菲當眾主動向掌櫃講述了他們路途上遇山匪之事,只不過避重就輕,沒向掌櫃提山匪食人之事。
掌櫃聽到他的描述似乎突然有些恍然大悟,難怪近兩年裡,鎮上時常有外出的人一去不回,音信全無,原來是有山匪作惡,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了。
殷菲菲一出手直接給了掌櫃一錠銀子,讓掌櫃安排兩個夥計出去找大夫和母乳。此時天已將黑,經過這一路馬車顛簸與飢餓,那嬰孩躺在鄭孟心懷裡異常虛弱。
那掌櫃見狀知道情況緊急,而他妻子剛好處在哺乳期,他便將他妻子叫了出來,後又親自出去請了醫官來。面對一個不足月,又經了風,受了餓的嬰孩,醫官似乎也有些沒底,儘量開了一些藥,叮囑殷菲菲他們,說嬰孩需要靜養,無法再承受舟車顛簸。
鍾離湲不可能因為一個孩子而耽誤了自己的行程,這掌櫃一家看是個女嬰,倒是想收養,他已有兩子,家境又不錯,正想要個女兒。可柳義瀾卻不同意將孩子留在客棧。
鍾離湲也不與柳義瀾爭辯,當即做出了一個折中的決定,讓陸啟峻暫且先和柳義瀾一起留下,四天後再趕回徽州,剩下的人則是在明日一早繼續上路。
柳義瀾對這個決定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覺得鍾離湲總算是做了一次人事。他原本以為鍾離湲會堅決不同意,他甚至連指責反駁鍾離湲的話語都想好了,最終竟沒派上用場。
柳義瀾本以為自己會為此感到失落,畢竟錯過了一個責難鍾離湲的機會,但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情緒。
當時在柳義瀾父親死後的第二日中午,桃枝曾主動去找過他,與他談了許久,一再向他道歉說是她這一宮之主的失職,他父親其實真正死於奸人挑唆,被丘恪他們利用了。
若是那日丘恪他們真成了事,只怕死的就不只是他父親,連同他包括她這個宮主在內,乃至於那些忠於易月宮的人,都將死於丘恪他們之手,是鍾離湲化解了那場危機。
桃枝對柳義瀾說那些並不是要他徹底放下仇恨,只是讓他明白事情緣由。既然鍾離湲如今已成為了易月宮正式宮主,他們作為易月宮弟子,就應忠於鍾離湲,這是最基本的做人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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