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即使是他父皇,怕是也沒可能這般對湲兒吧?不對,今日在此抱柱的女子若是換做湲兒,而那個乞丐換做其他人,只怕那乞丐直接就見不到明早的晨曦了。當然,雖不會當面殺其性命,但暗地裡有的是方法。
聯想到暗殺,延陵梘轉瞬便覺得男子的做法蹊蹺。還是說,這是男子為了不將事情鬧大的緩兵之計?想到這個可能,他倒是有些怕了,他似乎已經預知到了結局。他如今不過是一個乞討之人,即使死了也不會有人追究,他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命如草芥。
總之,無論這男子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延陵梘都將不會跟著去。他躲這女子都來不及,如今又怎可能自己送上門去,任何人都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他延陵梘就沒見過如此任性渾噩的粗俗女子!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撒潑耍橫,她自己在這裡丟人現眼就算了,如今竟還連累他在此受辱。這是覺得他如今的遭遇還不夠狼狽落魄是吧?非要再來個火上澆油,將他最後一點體面也碾碎?
想到這些,他心頭不禁生出一團火氣。眼看著路人在一個個向這裡靠近,就連客棧附近的乞丐都湊了過來,他只想快些擺脫掉這對兄妹,於是當即推拒道:“你們二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登門就不必了。剛剛已承蒙這位公子關照,如今已飽。告辭!”
嗯?天底下竟還有主動拒絕別人恩施的乞丐?男子感到意外,他聞言昂頭目視延陵梘,似是遇到了稀奇事一般。他為他妹妹做出了讓步,卻不曾想這乞丐倒不識抬舉了,不過卻是正合了他意。他還就是擔心這乞丐想纏著他們一家不放呢,如今主動拒絕最好,算其識時務。
“你不許走!一個饅頭能飽腹?你騙誰呢,哼!看到沒?我說我哥會答應吧。可你怎就這般不識好歹啊?我就如此讓你瞧不上?我定要讓你作我夫婿!”楊簇簇順勢拉住了延陵梘的一條臂膀,她鼓起兩腮跺腳,隨後扭頭巴巴望向她哥,義正言辭道,“哥,反正我已下定決心,他不跟我回家,那我也不回,寧願凍死,哼,你看著辦吧。”
確實瞧不上,不過延陵梘沒說出口,只是奮力抬臂掙脫了楊簇簇的手。他怕話語過重傷了那男子顏面,畢竟這男子給過他幾份活。再說,愛美色是他的嗜好,不是品性。他即使瞧不上某個姑娘的外貌長相,也不會直接明說,去傷一個姑娘自尊,在他看來這是對女子最起碼的尊重。
“這姑娘何人啊?可是心智不全?怎會和一個乞丐糾纏不清?”
“是呀,好端端,怎會堅持要一個乞丐當丈夫?”
“誰知道呢。”
“莫不是這乞丐見姑娘涉世不深,誘騙玷汙了姑娘?姑娘認了命,想讓其負責?但那乞丐卻只想擦擦嘴走人?”
“那也太過無恥了。”
“我知這姑娘,前方那家米鋪便是他們家所開,她哥為人一向仗義,而姑娘又過於單純,想來這乞丐便是瞅準了這一點,便對姑娘心懷不軌。”
……
遠處的行人車馬還在往幾人身前聚,包圍了半個圈,此時就連裁縫鋪裡的掌櫃夥計都出來看熱鬧了,人群一片鬨鬧。
半圈人將路堵得水洩不通,甚至擠倒了幾盞紗燈。在延陵梘掙開楊簇簇的束縛後,楊簇簇緊接著又用另一隻手抓了上去。動作太快,男子都來不及阻止。
延陵梘剛剛的掙脫化作了徒勞,又因面對著這些人的指指點點,他腦袋嗡得一熱,突然靜止不動,咬牙說出的語氣卻異常重:“我豈是一個任由女子擺佈的人?我與姑娘之間清清白白,姑娘何苦這般自取其辱?如此這般一再糾纏,可還知禮義廉恥?”
荀揚見延陵梘手背青筋凸起,那個鬆鬆軟軟的饅頭已在他手心變作了一團死麵,他知道延陵梘這是真怒了,並且在強忍。那女子也確實太過粗俗蠻橫,不僅無一點羞恥之心,還連累他人顏面掃地,若換作是他,或許不會容忍她活過今夜。
眼看男子在聽到延陵梘的話後變了臉色,荀揚趕緊上前一步:“這位公子乃我朋友,如今因突遭意外,才淪落至此。作為朋友,我自會相幫,你還是趕緊帶著令妹回家去吧。還有,順便奉勸一句,嬌縱過度未必是好事。”
荀揚一語結束,將闊袖自鳳兒身上移開,轉而稍稍護在了延陵梘身後,語氣溫和道:“吳兄,隨我回客棧吧,待回了客棧,再將你這些日子的經歷慢慢道來。”
“你說謊!別當我不知道,剛剛你過來時,我可是在場!你還問他姓名來著。他是我的夫君,休想跟我搶!哥,你幫我,否則,我今夜不吃不睡,也不回家!”楊簇簇一跺腳,斜眼瞧著荀揚,眼裡是滿滿的怒氣,依舊抱著延陵梘的臂膀不撒手。
鳳兒此時見荀揚另一隻手沒空管她,在其他人不及反應前,她又笑嘻嘻忍不住插嘴:“姐姐,我曾聽過一句話,說是強扭的瓜不甜。我都與你說了,這位浪蕩公子,若非強勢之人定是駕馭不住。對,需凌姐姐那樣的女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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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簇簇見小姑娘屢次貶低她,也不甘示弱道:“哼,就他,我這般強勢,怎可能駕馭不住!我定是比你口中那女子強。你不過一小孩,定是不懂。”
“簇簇,這乞丐對你如此出言不遜,聽哥的話,回家可好?你別這般,鬆開他。你想要如意夫君,哥給你尋就是,偌大一個城,定會尋到與你相配之人。”男子耐著性子,強行分開了兩人,然而他在轉瞬望向荀揚時卻變了臉色。
荀揚面對那張冰冷的臉還未語,男子便先開了口:“公子,瞧你衣著華貴,器宇不凡,如何證明他乃你落難朋友?如若無法證明,那他出言羞辱家妹,一頓打定是免不了。”
“我這位朋友精通文墨音律,待回了客棧,拿紙筆或琴箏來就可證明。”荀揚淡淡回應。他想,這位四皇子平日裡即使再荒淫,這簡單些的詞賦應該不會缺。
男子聞言略作思忖,最後點頭:“就依你所說,如若不是,那還請公子勿要再插手此事。”
“哥,你不許打他,否則我會心疼的。”楊簇簇被她哥拉著往人群外走,她就偏著腦袋看她哥,以示提醒。
圍觀的人見到幾人進入客棧後也不好再跟隨,就各自散去了。
荀揚的親信一直在客棧內喝酒,這是鳳兒給他的賞賜,荀揚也沒反對,因此他還不知道客棧外發生的事。當他看到荀揚帶著一個乞丐來到桌前時,他的眼神都變茫然了。
在荀揚的吩咐下,那親信才後知後覺帶“乞丐”去了客房,安排“乞丐”沐浴。趁著“乞丐”沐浴的功夫,他又去客棧斜對面的裁縫鋪買了一身緞面深衣和禦寒的狐裘,以及束髮之物。這一番下來,讓他的腰包大出血,他心疼不已。
當梳洗整齊的延陵梘出現在大堂樓梯口時,楊簇簇瞬間呆愣在了長凳上,兩眼發直。看來她果真有眼光,這乞丐打扮一番,竟還挺貴氣,如此一來,更加堅定了她想要嫁給他的決心。
而看到這一幕,那男子一瞬間也放大了眼,深感意外。還真是儀表堂堂,難道真是落難貴公子不成?不過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同意讓自己妹妹跟了這樣一個來歷不明之人。他們家如今生活得很好,在他看來他們也不缺那點富貴,沒必要攀附別人。
除了鳳兒與荀揚習以為常之外,就連荀揚那親信都感到詫異。在大堂用膳的部分客人看到延陵梘,根本沒將他往剛剛上樓的乞丐身上想。
桌子上已經備好了筆墨紙硯和一些樂器,延陵梘走過去,伸出結滿繭的手,從一張七絃仲尼琴的琴尾沿弦輕輕撫到了琴頭,此時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如涓涓泉水一般在他心頭流淌,愜意而舒服。
他這是有多久沒碰琴了,想想,自從四月離開君都,他最後一次撫琴還是當時在離開君都的前一晚。
那夜與他五弟告別,一時興起就彈了一曲,時間一晃便過去了五六月。他並非與他六弟一同離開的君都,他六弟先離開,他要晚兩個月。
雖是他父皇下旨讓他出來尋找湲兒,但也是他自願。湲兒他父皇的心頭肉,同時也是他至親的表妹,與他也有個許多美好的年少過往,在眾皇子中,他能感覺到,除了他大哥,他父皇最寵的便是他,因此他也想為他父皇做些事,然而卻兩次無功而返。
當然,他也承認,在這一次出行中,他確實幹了一些私事,為得到一個絕色女子而在錢塘耽誤了很長時間,是他的失責。因此,在去徽州的路上,他臨時改變了主意,決定將自己的私事放一放或是直接放棄那絕色女子,先趕回君都去向他父皇覆命,結果路途上卻遭此一難,淪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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