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王城,朝議殿偏廳。朗炫主持會議,召集八部及酌親王,連續多日商討新制八條。
說是商議,除了酌親王暫時保持中立,八部主官均是反方,正方缺席。
沒有思想上激烈的碰撞,沒有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辯論,沒有對手的博弈,場面上難免有些沉悶、壓抑。各位大佬手頭草制的文稿快被翻爛了,對新制仍然莫衷一是。
前三條其實很好理解。無非是由王室引申至貴族,防止王室宗親及宗閥隊伍過於臃腫、龐大,一方面給財政帶來巨大的包袱,另一方面使社會資源調配失衡。
人性大都是自私的。都希望自己的家族樹大根深,枝繁葉茂,蔭及子孫。巴不得看到王室及其他家族凋蔽。
正所謂“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但凡別人有錯,總能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地列出很多根源、理由及糾偏措施。但凡涉及到自己,總是搪塞推脫,甚至裝聾作啞、閉塞視聽。
鼎故革新是好事,要看是鼎誰的故,革誰的新。變革從來不是從既得利益集團內部開始的…………
這邊,很多人坐在圓桌前瞻,心思卻流離於朝議偏廳之外。
寶石王城,外城。
都政廳在幾處坊市搭建了展臺,引得行人駐足觀看。
展臺上豎著一支小型的矛,另一邊是一個垂吊在架子上的瓷環以及放置在一旁略低一些的陶甕。展臺中央,高高豎起一面旗子,上書三個金燦燦的大字——“懸賞令”。
都政廳衙吏鄭重地宣佈,五日後,將在城外的演武競技場公開徵集武者,首名將長矛完全穿過五十丈外的瓷環並且不傷陶甕者,賞百金。
此訊息一經傳出,頓時引起熱議。
百金是什麼概念?一兩金兌換十兩銀,一兩銀兌換1000錢。百兩金相當於百萬錢。差不多相當於一個普通家庭五十年正常開銷了。普通人平白得到這麼多財富,基本上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也就是說,對於一般人而言,這幾乎是個不敢想像的鉅款。
這麼多錢,從何而來?難道出國庫當中出嗎?
況且,以矛擲經五十丈的拋物線,落點基本就在陶甕上。這要投擲路線得多筆直才能不碰到陶甕?更別說五十丈外,就算鬥蘿大小的孔,也與鼠洞無異,經五十丈而不失卻精準,這需要多麼驚人的控制力?
這個玩笑,開的似乎有點大。很多人聽到這則訊息,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人們對於八卦的事情非常熱衷,正是由於事情近似於荒唐,飛快地傳播開來,成為人們閒暇之餘的談資。
直到第四日,都政廳著人將百金置於一個巨大的托盤中,張燈結綵,大張旗鼓地從鬧市、街坊、廣場、武館酒肆茶坊門前經過,整個王都徹底轟動了,人們沸騰了,爭相傳遞訊息,一傳十、十傳百,以更快的速度輻射擴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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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和殿。
阿歷克塞召興甘問話。
“行了,不必拘禮。”阿歷克塞示意興甘起身,“有些繁文縟節,遲早要改一改了。”
“雷之騎、神之矛,合為一,悍無敵。”阿歷克塞輕吟著這句偈語。這偈語在北地流傳甚久,也是王朝當中某些人對狄、烏兩族忌憚、鷹派一直對其保持高壓態勢的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些抱殘守缺的迂夫子,只會把事情攪得一塌糊塗。”阿歷克塞抱怨道。就像對新政拖沓的態度一樣,鷹派及鴿派相互矛盾、相互牽制的政策,以及明裡暗裡的動作,把北地形勢弄成一鍋粥。
對阿歷克塞來說,劍之利,可以傷己,也可傷人。狄、烏兩族融合之後不管多強大,只要趨利避害,找準利益共同點,是可以爭取和利用的。他已經委託利維向狄、烏兩族高層釋放出訊號,可以用王朝的糧食、鹽茶酒、珠玉珍寶等北地緊俏物資交換鱗角馬的豢養法和秘銀礦的開採權等等。也可以將武技館開到北地,以武師(武徒)交換馴養師和鍛造師匠。在足夠的利益交換面前,什麼恩怨、世仇可以暫時放下。
甚至於,阿歷克塞還設想,等時機成熟,兩族徹底放下戒備,可以在中樞為狄烏兩族保留適當的位置。這樣一來,在北地為狄烏兩族設定兩個郡。不,最好是一個郡。在阿歷克塞看來,重新融合的狄烏兩族才是值得期待的。
現在,隨著利維被羈押審訊,這一切似乎停滯了下來。而作為一個君王,凡事要講究破局,尋找適當的支點,撬動事情逐步推進,而不是乾坐枯等、無所事事,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阿歷克塞對興甘說:“我已經著令兵武部,將你擬選的斥候一律按要求調配,不得延誤。”
興甘連忙回道:“謝陛下。”他旋即建議,“不過,邊塞斥候數量也相當緊張,臣建議暫且撤職不撤人,透過以訓代職、情報互享、人員借調等方式,分期逐次將人員回撥,直至邊塞乃斥候系統健全。防止軍情繫統陷入崩潰。”
“嗯,這建議不錯,慮之甚詳。你和兵武部那邊協調就行了,我不再具體插手。對了,前些天交代你給你差事辦得怎麼樣了?”
“回陛下,那個察卜,最近活躍的很,遊走於各武道館。各種跡象表明,部分武道館經遊說,已經同意聲援利維。而且,據瞭解,有人往都政廳質押所裡遞紙條了。”
“哦?”阿歷克塞感覺有點意思,“知道紙條上什麼內容嗎?”
“這……臣下還未確知。”興甘有些忐忑,“這些紙條的往來渠道很隱秘,而我在禁軍主營和憲兵司還沒有什麼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