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想微微垂眉,想起了自己現在居住的無想閣,這名字從來都不是她取的。
“無論怎樣,我希望你能更好,這麼多年,小有門的確是虧待你了。如今你與蕭然弟子,有情人終成眷屬,有你在他身邊,他也應當會更加安心才是。”
無憂尊者望著大殿之外,眼神飄在了很遠的地方,喃喃道:“當初你從天上飄落下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青華的意圖了,他總是那樣小孩子氣。”
謝無想應了一聲,道:“多謝尊者。”
無憂尊者點了點頭,示意謝無想可以走了,謝無想行了一禮,便退出殿外。
無憂尊者望著天空,看著空中庭院,道:“準備好了嗎?這個世界?”
十日之後,三十餘名弟子在燕開庭和付明軒的帶領之下,向著玉京城飛去。飛在兩人旁邊的,還有尚元憫與謝無想。
自從謝無想成為真人之後,尚元憫便再也沒有與她說過一句話,不知道為何,在他的心中,總是對謝無想有著一絲異樣的感覺。明明自己很早之前都感受到了她的不同,卻是不肯承認,如今她已蛻變,尚元憫卻是希望她還是能如以前一般。
在尚元憫的回憶當中,這麼多年,謝無想的面容就沒有變過。
遙想當年,自己還是一個懵懂孩童時,在後山懸崖邊練劍,不知為何招引了一群鷹隼過來,年幼的他拿著木質長劍,抵抗這一群都有他身形大小的猛禽,心下十分驚慌與害怕,擔心自己會被這些鷹隼吃掉,或者是跌落懸崖。
可是就當他滿身是傷快要支援不住時,一陣清幽蓮花香氣傳來,謝無想宛若天女一般降落在他的面前,右手一揮,白紗飄散,不費吹灰之力就趕走了那些鷹隼,尚元憫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竟忘記了說話。
謝無想的面容掩映在面紗之下,年幼的尚元憫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知道,她走上前來蹲在自己的面前,拿出一面手絹,為自己擦拭著臉上的血痕。
“疼嗎?”這是謝無想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尚元憫搖了搖頭,忍住沒有哭出來。謝無想將他抱了起來,他便縮在謝無想看似柔弱此時卻非常穩定可靠的身體裡,向著大殿走去。
他記得,自己身上的血漬將謝無想的白衣染上了紅色,卻在下一次見到她時,謝無想的白衣又變得如明月一般皎白。
那時他的師兄們告訴他,那女子叫謝無想,所有的弟子都稱她為無想仙子。
他卻看著謝無想那年輕的面容,心中喚她無想姊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孩童漸漸長大,被寄予厚望,雖是經常見到謝無想,卻是逐漸淡忘了心中對她的那番感覺,到了後來,他便也開始稱呼她無想仙子,在知曉了謝無想的真實身份之後,又無端地從心中升出許多失望來,這些失望,再往後的歲月當中逐漸演變成不解,淡漠,還有厭惡。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生出來的厭惡。
只是此時,看著謝無想和燕開庭一同坐在冰靈之上,摒棄了那無聊的青色長衫,換上了鵝黃色的長裙,隨風飄揚之間,謝無想和燕開庭說著話,笑容燦爛,眼神溫柔似水,一隻手被燕開庭緊緊握在握在手心,頭輕輕倚靠在燕開庭的肩上。
尚元憫輕哼一聲,將頭轉向了一邊。
至於付明軒,壓根就沒打算將臉朝向二人,站在一劍光寒十九洲上,付明軒眼神堅毅,望著前方,眉頭緊緊皺著,顯得十分嚴肅。
尚元憫也發現了付明軒那近乎誇張的嚴肅,便問道:“怎麼了,可是感知到了什麼事情?”
付明軒好似是被驚擾了一般,愣了一下,“啊,什麼?”
尚元憫皺了皺眉,道:“你走神了?”
付明軒低頭不語,隨即抬起頭來,朝著尚元憫笑了一下,道:“啊,只是又要回到故鄉,方才腦海裡想到了一些事情。”
尚元憫聳了聳肩,道:“這飛行還需要集中注意力才是,以免遇到什麼危險。”
付明軒道:“嗯,寒州知道了。”
頓了頓,尚元憫又道:“你看,同樣是回到故鄉,燕蕭然那小子就像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付明軒望了一眼坐在冰靈之上整和謝無想說著話的燕開庭,眼中滿是笑意,只不過,又閃現出一絲絲憂慮出來,這極細微的神情,也只有他能夠抓住。
付明軒輕笑兩聲,道:“他啊,一向都是如此,我們不必管他。”
如此飛行,三天之後,眾人才來到了玉京城外。
站在玉京城外,燕開庭望著那熟悉的城門。心中交織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感情。他以為自己早就釋然,但是卻在這一刻,還是會擔心自己看到了這城市截然不同的面容之後,心下會忍不住地憂傷起來。
城門緩緩開啟,燕開庭走在那條几乎認不出來的道路上,每走一步,心下就像是被人用錘子敲擊了一下一般,視線所及之處,是那樣的熟悉,卻又是那樣的陌生,這個城市的每一處每一角,以往他都是那樣熟悉,而現在,卻都像是不認識一般。
“庭哥兒,我們小有門的基地,就在燕府。”付明軒走上前來,拍了拍燕開庭的肩,道:“調整一下心緒吧。”
燕開庭點了點頭,望向付明軒,問道:“你沒有感覺嗎?”
付明軒苦澀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