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提議,劉榮幾乎是連提建議的人是誰都沒看,就暗自點了點頭,初步認可了這個方案。
——針對冬小麥的農稅,和針對粟的農稅,有什麼區別?
拿後世新時代的某一事物來對比,二者其實就像是燃油車,和新能源電車的購置稅。
燃油車的購置稅‘由來已久’,自然是要收;
而新能源電車,出於加速推動、推廣的需求,則只能在一定年限內免除購置稅。
但這種情況顯然不能長久。
若不然,大家都買電車了,油車沒人買了,也就沒有購置稅能收上來了。
所以,新能源電車在前期,至多三到五年的免購置稅後,緊接著就是‘半購置稅’;
再過個三五年,終究也還是要恢復到全購置稅。
冬小麥和粟,情況也是一樣的。
初期推廣,冬小麥當然可以,也必須免除全部農稅,以調動百姓民播種冬小麥的積極性。
而在推廣期結束,百姓民接受了這一新鮮事物後,自然就要恢復半稅。
眼下,就是漢室冬小麥推廣工作臨近尾聲,需要針對冬小麥恢復‘半稅’的時間節點。
在肉眼可見的將來,針對冬小麥的農稅回到全稅,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
而眼下,粟的農稅理論上是十五取一,實際上為三十取一;
冬小麥的農稅定為理論上三十取一,實際上經常性六十取一——剛好是粟的一半,無疑是非常恰當的。
除此之外,三十取一這個數,對於漢室百姓民而言,也有著相當特殊的意義。
——在這個每一百人當中,就至少有九十九個文盲的時代,數學、算數的普及,並不比文字、知識的普及更廣。
故而,對絕大多數算術都算不明白,只聽得懂結果的百姓農戶而言,過往幾十年的經歷告訴他們:三十取一,就等於農稅減半。
甚至可能有人不懂‘三十取一’這四個字,具體是什麼意思;
但生活經驗,以及父祖的言傳身教告訴他們:三十稅一,就是農稅減半的意思。
在此基礎上,再減免一半到六十稅一,對於這些愚昧的農戶而言,那就更是和不收稅沒什麼區別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一百畝地,全種植冬小麥,巔峰產量最多最多,也不超過四百石。
就算有四百二十石——這一幾乎不可能出現的超高產量,六十稅一,也不過才七石而已。
若是按三百石的平均產量來算,六十稅一,更是不過區區五石……
“諸公以為如何?”
“暫定宿麥農稅為三十稅一,並與粟同步減免稅率,可否?”
短暫的思慮之後,劉榮便委婉的向殿內眾人表示:朕覺得還行。
大家要是也覺得不錯,那就這麼定下;
若誰有不同意見,也趁現在抓緊提出來,別等事兒定了才出來膈應人。
話問出口,劉榮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殿內的氛圍,居然莫名為一股詭寂所充斥。
——倒不是大傢伙對這件事有意見。
實際上,針對冬小麥收取農稅,且稅率仍舊要低於粟的農稅,也已經是朝堂近幾年愈發統一的共識。
而此刻,宣室店內之所以鴉雀無聲,殿內百官之所以面色各異,原因就在眾人目光彙集之處。
站出身提出這個建議的人,大家夥兒都不認識!
非但人不認識,就連此人身上,那象徵著四百石秩祿的官袍、印綬,也讓眾人感到一頭霧水。
什麼情況?
漢家的朔望朝,什麼時候能讓區區四百石級別的、小蝦米中的戰鬥米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