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衛子夫而言,當今天子,已經超出了衛子夫如今的身份,所能追求到、攀附到的‘大人物’上限。
——若是被某位侯爺,又或是官員看中,衛子夫尚且只敢以‘侍妾’自居,不敢奢望更多;
若是得了某小吏的喜愛,衛子夫也依舊不感動正妻的念頭,能為妾室,便已然知足。
至於當今天子……
“陛下,是如何同你說的?”
“悉數道來,萬不可錯漏一字!”
剎那間,衛子夫那張稚氣未脫,只隱隱流露出溫婉、俏麗的面容之上,陡然湧上一抹即不屬於這個年紀,也不屬於這個身份的凝重!
被姐姐如此架勢嚇的一愣,衛青也不敢耽擱,趕忙將自己入宮之後,劉榮有意無意同自己提起過的每一句話,都依次講給了姐姐衛子夫聽。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衛青說完了,便忐忑不安的在姐姐身前幾步的位置跪坐下來;
而此時的衛子夫,卻已經陷入了無以復加的驚懼,以及對未來的極致悲觀。
“陛下……”
···
“為何會是陛下……”
目光呆滯的呢喃著,衛子夫只無意識的探出手,本能的將手撐在弟弟衛青的手臂上,才總算是勉強穩住了身形。
——衛子夫,生於平陽侯府,長於平陽侯府;
而平陽侯府,又是尚冠裡出了名的‘不愛惜羽毛’。
不同於那些還多少能摻和進朝堂,還不算完全淡退出朝堂決策中心的功侯家族——在曹皇后入主椒房之前,平陽侯家族,早就徹徹底底退出了漢家的權利決策層,成為了一家空有食邑、地位,卻沒有半點權利、影響力的閒散功侯。
這就使得平陽侯家族,不像那些家中還有子弟為官、為將,需要維護民生、愛惜羽毛的功侯家族那般,做事多少還顧忌一點影響。
遠的不說,就說去年的整個尚冠裡,上百家徹侯家族,在一年的時間裡,總共向過去的廷尉、如今的大理衙門,上報了大約兩百起‘奴僕不敬,為主家杖斃’的備案。
也就是說,去年一整年,尚冠裡平均每家功侯,都有兩個奴僕、姬妾,因為種種原因被活活打死。
記住這個數字——平均每家,兩人。
然後來看平陽侯府。
去年一整年,單就是衛子夫曾經住著的那件大通鋪,那二十來個妙齡少女,就有四人病死,一人‘暴斃’!
僅僅明面上,平陽侯府便向大理上報了十四起‘奴僕病故’‘暴斃’備案。
這還只是明面上。
那些不曾上報,打死之後直接拿個破草蓆一卷,扔到城外亂葬崗的,更是不知有多少。
就衛子夫自己來說——從出生至今,在平陽侯府住了也有十幾年;
記憶裡,那些兒時還存在於侯府內的面孔、身影,至少有一半都換了人。
要知道平陽侯府,常年維持著兩百到三百人的家僕數量!
換而言之,僅僅只是衛子夫有印象、有記憶的,就有至少上百人,在過去這十幾年裡,葬身於平陽侯府。
實際上,在曹皇后之前,平陽侯府在長安的名聲,已經差到了尋常人家賣兒賣女,但凡不是非要多賣那點錢、不賣平陽侯府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就都不願意賣給平陽侯府的程度。
相較於其他功侯家族,平陽侯府採購奴僕、姬妾,也往往需要抬高至少五成的價格,外加碰運氣,才有可能買得到。
就比如某家農戶,發生了一件重大變故,如親長離世需要操辦後事之類,需要十萬錢;
這家農戶百般糾結,終究不得已無奈的決定:把年紀最小的女兒給賣了,換回來的錢用於應急。
可在長安,一個女奴——尤其還是童奴,作價至多不過三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