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后臉上難得是個豔陽天,劉榮自也樂得如此。
又同老太后扯了會兒家常,並提醒母親:慄太后,抽空往桂宮走上一趟,找故孝景薄皇后聊聊天、說說話,劉榮便領著程不識,一同拜別了兩位太后。
出了長信殿,一路無言走到宮門外;
走到宮外停著的御攆前,同太僕直不疑打了聲招呼,劉榮便一馬當先,負手朝著未央宮的方向走去。
劉榮擺明了是要和自己散散步、聊聊天,程不識自也是趕忙跟上。
只是行走在御道之上,時不時回過頭,看向身後不遠不近跟著的黃屋左纛,以及道路兩側自發避讓、躬身行禮的路人,程不識本還算端得住的面龐,頓時再現些許侷促。
“陛下······”
“——長安侯傳回訊息;”
程不識話才剛出口,劉榮便搶過話頭,自顧自笑著拍了拍程不識的肩頭。
面帶愉悅的掃視著道路兩側,嘴上也不忘繼續道:“朝那一戰,匈奴右賢王伊稚斜,在朝那塞外丟下了折損了至少上千本部正卒!”
“除右賢王本部,其餘幕南諸部,如樓煩、白羊、折蘭等,亦各有折損。”
“——根據長安侯的粗略估算,朝那一戰,匈奴一方的折損,當是不下五千。”
“這還只是計算了右賢王本部,及幕南諸部的正卒——其餘附屬奴隸部族,以及各部族的奴隸,並沒有計算在內······”
說到此處,劉榮面上已盡是愉悅之色,含笑側過頭,又用手背輕輕垂了垂程不識前胸。
“這麼算下來,即便是隻計算浮斬,卿此戰,也依舊是頗有斬獲。”
“——至少浮斬為正;”
“我漢家立國至今,凡五十餘載,這還是頭一回出現同匈奴人的戰爭,我漢家傷亡更少的狀況。”
“卿,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如是寬慰著仍舊有些心虛,明顯感覺自己不配如此聖眷、如此抬舉的程不識,劉榮暗下,也是不由欣然一笑。
——拿草原上的線人:長安侯盧他之傳回來,且大機率也是聽說的敵方傷亡狀況,來計算程不識此戰的浮斬,顯然不那麼嚴謹。
但劉榮無所謂。
劉榮本就不需要程不識,在此戰砍下多少個匈奴人的腦袋,以彰顯自己‘戰功赫赫’。
早在預料到此戰即將爆發時,劉榮對主將的戰略任務便十分明確:守住朝那塞,將戰火攔在國門外!
劉榮甚至曾揚言:只要程不識做到這一點,便不會吝嗇一個徹侯的爵位!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劉榮如今,不過是在履行自己的諾言。
至於用傳聞中的匈奴傷亡人數,來得出‘程不識浮斬為正’的結論,不過是劉榮想要藉此,寬慰一下這個老實、木納過了頭的不敗將軍。
——程不識,也算是劉榮太子時期的老臣了~
對於這個榆木疙瘩的脾性,劉榮不說掌握透徹,也至少是有那麼點心得。
果然不出劉榮所料——一聽到劉榮提起‘長安侯’三個字,程不識原本還寫滿侷促、不安的雙眸,當即便是精光大方!
待聽到匈奴人也傷亡不小,單是正卒——即非奴隸、牧主的傷亡,便超過了漢家的總傷亡人數,程不識更是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顯然是長鬆了一口氣;
只是片刻之後,程不識的眉宇間,便悄然湧上些許遺憾。
“唉~”
“只可惜,那五千多顆首級,成了匈奴人兌換財富、繼承遺產的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