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送糧隊從長沙一車車運回來的泥土,卻被劉發一層層築建成臺。
每當夕陽西下時,劉發皆登臺而北望,以遙寄對母親唐姬的思念之情。
這座泥臺,被後世人取劉發死後的諡號,稱之為:定王臺。
也被史家公認為:定王望母臺,或是望母臺。
二十七年諸侯生涯,劉發滿共就這兩件事,於史冊之上留下了屬於自己的痕跡。
——獻舞謀土,以及,築臺思母。
毫無疑問,劉發是個厚道人。
而且是如今漢家,頂好的老實人、本分人。
可即便是這樣的老實人、厚道人,在關乎自身利益的問題前,也同樣能從血脈中,撿起太祖高皇帝劉邦遺留的智慧……
“長沙地處偏遠,溼瘴遍地;”
“王就藩長沙,箇中艱苦,不足為外人道也。”
“——然,唯宗廟、社稷計,我諸劉宗親,必有一人王長沙,以安嶺南、以震百越。”
“尤其那南越趙佗——沒有長沙扼守五嶺,江都又淮南三王遙相馳援,朕,是萬萬無法安心的。”
如是一番話,隱晦表明了自己,以及漢家‘無法讓劉發離開長沙’的政治需要,劉榮刻意的頓了頓,抬眸檢視起了六弟劉發的反應。
不出劉榮所料:對於自己這一番表態,劉發並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情緒波動,就好似這一切,都在劉發的預料之中。
稍一思慮,劉榮便也就釋然了。
——劉發,不單是個老實人、厚道人,也無疑是個聰明人。
既然是聰明人,劉發就不能不知道:如今漢家,再沒有比出身卑微的劉發,更適合做長沙王的宗親了。
非做長沙王不可,應該是劉發早就想明白的事。
再者,劉發方才獻舞,並不曾說‘國弱地瘠’,而是‘國小地狹’;
簡而言之,劉發並沒嫌棄長沙國差,而僅僅只是嫌長沙國小。
這就很好辦了。
劉發拿捏得準分寸,不去妄想移封別處,而是非常切實的請求增加封土;
劉榮自也樂得順水推舟,彌補這個苦命的弟弟的同時,成就這一歷史名場面。
“既然長沙國小地狹,令王起舞而不得肆意,朕身為諸王嫡長兄,自不能坐視不理。”
含笑道出一語,劉榮也不忘微微側過頭,拉起身旁竇老太后的手,輕輕捏了捏,便算是請示了老太后的意見;
待老太后溫笑著點下頭,又自顧自唏噓著嘆口氣,劉榮這才正過身;
從御榻上站起,走上前,將仍跪地俯首的六弟劉發從地上扶起。
而後,一邊含笑著用手背碰了碰劉發的前胸,嘴上一邊拍板到:“武陵、零陵、桂陽三郡,本當為長沙之土。”
“只先帝遍封諸王之時,吳楚之亂才剛得以平定,朝堂內外,削藩之聲甚囂塵上;”
“先帝縱有此心,也實在不便為長沙加封此三郡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