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韓安國,又恰恰是這些‘尊貴的獄卒’所能難為的唯一物件:牢內囚犯……
“東宮太皇太后,你還是不要想了。”
“——俺區區一個獄卒,莫說是面見太皇太后,便是將這書信送到宮門外,都不知要走多少門路,才能尋到一個能從宮門走到長信殿,將這信呈到太皇太后面前的人。”
“好歹也是真二千石的梁國內史——你還是好好想想在長安,有沒有什麼至交好友,能替你向陛下求情吧。”
“若是有,我倒是可以替你,去給你的友人送個口信。”
嘴上話說的客氣,獄卒卻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斜著身子依靠在石柱旁,絲毫沒有大人物當面,腰桿合該彎兩分的覺悟。
非但不慌,那獄卒甚至還好整以暇的上下打量起韓安國,就好似是在盤算韓安國這全身上下,能有多少藏錢的地方、能有多少錢帶在身上。
被獄卒如此冒犯的眼神掃視著全身,韓安國面上頓時露出一抹不愉;
但本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認知,韓安國還是強壓下了胸中惱怒。
深吸一口氣,又再道:“若是送不到東宮太皇太后手中,那便送去尚冠裡堂邑侯府。”
“——我與館陶公主之間,也還算有一些交情。”
“便是看在先主樑孝王的情分上,館陶公主,也當會幫我一把……”
不料韓安國此言一出,那獄卒頓時面露不耐之色,望向韓安國的目光中,更是帶上了濃烈的不屑。
“你這廝,莫不是在關東的窮鄉僻壤做官做久了,連朝堂之上誰人顯貴都不知道?”
“——如今的堂邑侯府,早就不復孝景皇帝時的榮光了!”
“當今聖上更是明令:非天子詔諭,任何人不得出入堂邑侯府,更不得私下面會館陶主。”
“你先是大言不慚,說是東宮太皇太后的故人,之後又讓我去堂邑侯府送信——莫不是欺我官小位鄙,拿不清這點輕重?”
言罷,那獄卒當即便側過身,目光極為不善的斜眼瞥向韓安國。
“找不到能替伱求情的故人,那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自有漢至今,我廷尉大牢收押的犯人,沒有十萬也有八萬;”
“除絳武侯周勃,就從來沒有什麼人能活著踏出牢門的門檻。”
丟下這最後一句話,那獄卒便興致缺缺的徹底轉過身,裝模作樣的巡視著各牢房,作勢便朝著牢外走去。
而在獄卒身後,韓安國卻是面色陰沉的雙手握住木柵,將臉塞進木柵間,惡狠狠地望向那獄卒的背影。
——莫名其妙被下獄,下的還是兇名赫赫的廷尉大牢,韓安國本就心亂如麻;
好在當年,因梁孝王爭儲奪嫡一事,和東宮太皇太后、堂邑侯府館陶主之間,也算是積攢下了些許情誼。
吳楚亂平之後,更是被竇太皇太后贊為‘梁王身邊唯一的能臣’!
回想起這些,韓安國這才稍稍安下心。
卻不料一封求助信,愣是怎麼都送不出去不說,還被獄卒再三羞辱,韓安國又如何壓得下這口惡氣?
饒是養氣功夫到位,韓安國終還是沒能端住架子,扯開嗓子,便朝著那獄卒的背影嘶吼道:“挫爾小吏,安敢如此欺我!”
“若是在廷尉大牢外,爾小吏走遍門路,散盡家財,都未必能見到我家的門房!”
“今日不過龍困淺灘,連你這樣的百石小吏,居然也敢折辱二千石的高官、重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