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劉舍便步履沉重的站出身,對劉榮拱手一拜。
“陛下。”
“朝那塞之危,或許還不至危在旦夕的地步。”
“但此戰之勝負得失,在臣看來,恐怕也已經很明顯了。”
“——對我漢家而言,最好的結果,也不外乎將匈奴人擋在朝那塞外,北地、隴右二郡,不為匈奴北蠻擄去一草、一木。”
“最壞的結果,則是匈奴數萬精騎兵臨簫關,關中震盪,天下不安……”
見劉舍站了出來,劉榮心裡也清楚:今日這一手打窩,已經打不出其他的大魚了。
典客王恢為首,典屬國公孫混邪被當槍使,再加三五個千石級別的小蝦米——這,就已經是今日的全部成果了。
窩已經驚了;
繼續打窩,也不大可能有蠢貨上鉤。
反倒是東宮太后,可能因為劉榮如此明目張膽的排除異己,而對劉榮生出不滿。
適可而止的道理,劉榮不至於想不明白。
故而,劉舍剛把臺階地上,劉榮便也就順坡下驢。
“魏其侯身懷惡疾,雖不甚礙事,然早已不能領軍出征。”
“——典客為當朝九卿,卻連如此大事都不曾知曉,實在是讓朕大失所望。”
“就讓典客在家中休息幾月,好生療養一下心神吧。”
“等養好了,再回來做朕的典客。”
話說的好聽,潛臺詞卻也是一目瞭然:養不好,就哪涼快哪待著去!
我漢家,不需要這種愚蠢的九卿!
殿中央,聽著劉榮在‘朕的典客’四字上咬下的重音,王恢又如何不知自己的圖謀敗露?
一遍懊惱著自己的選擇,一邊思考著解局之法,便在殿內郎官的‘護送下’退出殿室,垂頭喪氣的走出未央宮,便徑直朝著長樂宮而去。
——陣營選擇已經確定,王恢唯一的選擇,便是一條路走到黑。
但宣室殿的朝議,卻並沒有因為王恢的離開,而受到哪怕半點影響。
至於公孫混邪,終歸是自己潛邸心腹的父親,又是和匈奴混邪部沾親帶故、義渠第一個站出來歸降漢室的貞節牌坊;
劉榮便也就沒再過多為難,只提醒公孫混邪一句‘多和兒子聊聊天’,便讓公孫混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劉榮如此恩典,公孫混邪自然是三叩九拜,更是眨眼間便哭成了淚人。
御榻之上,劉榮卻是沒再多糾結這一小插曲,而是順勢提出了早些年,孝景皇帝原本想做,最終卻沒來得及做的事。
“朕意,更改九卿官名。”
“——改典客,為大行;
——廷尉,為大理;
——內史,為大農;
——奉常,為太常;”
“另改郡守為太守,改郡尉為都尉,一應規制無有變動。”
“此,乃孝景皇帝欲為,而未能為之遺志。”
“諸公若無異議,便不日草擬詔書,以頒天下。”
這一議題,倒是沒有多少人站出來反對。
一來,如今漢室先皇大行、新君繼立,‘先皇遺願’這四個字的含金量,依舊還處於保質期內。
再加上這一變動,並非針對漢家現有的體制,而僅僅只是給朝中部分九卿,以及郡國主官換了個官名,根本影響不到什麼。
二來,便是剛才的事,難免讓殿內眾人心中,生出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般的本能驚嚇。
——誰知道劉榮來這一出,會不會是又一次打窩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