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就這般,做了甩手掌櫃?”
“呼哧呼哧……”
正忙著排程少府官佐,耳邊傳來七弟:常山王劉彭祖滿是怨懟的牢騷聲,本就忙的腳下拌蒜的劉榮,只本能的皺起了眉頭。
循聲望去,見到這位異母弟——漢家的常山王,此刻卻是疲憊不堪的將肩上糧袋丟在地上,衣衫襤褸、滿頭大汗,儼然一副力奴的模樣,劉榮才剛生出的些許暴躁,也隨之被一股不忍所取代。
將手裡的賬簿顛了顛,終還是重重撥出一口氣,將賬簿交給身旁的太子家令:南皮侯竇彭祖;
一邊擦汗一邊走上前,俯腰‘嘿喲’一聲,便將那袋被七弟劉彭祖丟在地上的糧袋扛上肩,走到約莫二十步外的簡易售糧棚,將糧袋卸下。
直起身,滿是疲憊的再撥出一口濁氣,一邊抬起衣袖擦汗,一邊對身旁跟上來的七弟咧嘴一笑。
“來,坐下歇歇。”
“——左右內帑送來的糧食,也就是這麼些了。”
“等新的糧食送來,我兄弟眾人,便又要忙的話都顧不上說、水都顧不上喝。”
劉榮此言一出,劉彭祖只如蒙大赦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劉榮斜後方——太子宮正門前的石階之上。
有了帶頭的,其餘眾兄弟,如河間王劉德、臨江王劉淤,以及中山王劉勝,也都依次在石階上坐下身。
葵五倒是沒敢坐下去,卻也累的氣喘吁吁,小跑到劉榮身旁,也終是扛不住這繁重的體力活,雙手手掌撐上膝蓋,大口大口呼起了粗氣。
在宮門外十幾步的位置,少府的官佐、官奴,以及內史派來的衙役們,依舊在磨磨蹭蹭的搬運著糧袋。
卻根本沒人因劉榮眾人‘偷懶’,而生出絲毫不愉。
——已經很不錯了~
就劉榮這些個公子哥——個個都是當今公子,又是太子儲君,又是宗親諸侯的,願意親自上手搬糧食,哪怕只是象徵性的搬一袋,都已經很了不起了。
更何況今日,劉榮領銜的當今眾公子,可是和在場的每一個人一樣,從頭到尾都沒有歇息片刻。
“呼~”
“若是老五在,我兄弟眾人,當也能輕鬆些?”
坐下身,下意識開口道出一語,中山王劉勝的目光,便落在了劉榮身旁的葵五身上。
眼看著這位被坊間譽為‘閹虎’的寺人,分明長著八尺多將近九尺的大高個,看一眼都讓人心下發顫的虎背熊腰,此刻卻彎腰扶膝大口喘氣,劉勝只當即僵笑兩聲,便尷尬的移開了目光。
——閹虎都這樣了,就算那位十五歲便掛印出證、平定吳楚七國之亂的江都王在場,怕也不會比這閹虎葵五好到哪裡去。
聽出弟弟語氣中的抱怨,老七劉彭祖本能的抬起手,安撫的在弟弟肩上拍了拍;
只是片刻之後,劉彭祖自己心中積攢的怒火,便化作了又一句:“內史田叔,當真好膽!”
“派了百八十個內史衙役,愣是再沒過問大哥這邊的事。”
“——真就仗著父皇不在長安,便不把我兄弟眾人當宗親諸侯?”
“哼!”
“等父皇折返長安,看寡人不參的他滿地找牙!”
顯而易見,常山王劉彭祖滿懷怨懟,又根本不敢把賬算在大哥劉榮的頭上,便把自己經受的勞苦,都歸咎到了‘置身事外’的內史田叔身上。
至於劉彭祖那句‘必參的他滿地找牙’,在旁人聽來或許沒什麼;
但傳入劉榮耳中,卻是這位常山王殿下,最具殺傷力的一條特殊技能了。
根據劉榮的‘天眼’,這位歷史上的孝景皇帝第七子,最初獲封為廣川王,過了幾年後,又被移封為趙王。
眾所周知:趙國,是漢家公認的‘宗親冢’,凡是做了趙王的大漢宗親,無論是獲封還是移封,都鮮少能得善終。
結果劉彭祖這個歷史上趙敬肅王,非但在趙王王位之上,安安穩穩坐到了七十四歲——坐到了壽終正寢的那一天,還在這長達六十多年的宗親諸侯生涯中,達成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就。
相傳,趙敬肅王劉彭祖在位期間,邯鄲城的趙王宮每隔一年半載,便會抬出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要麼是趙國相,要麼是趙內史、趙中尉——最次,也都是二千石級別的重臣。
劉彭祖為趙王近六十年,趙國先後死了足足四十多位國相,以及同等數量的內史、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