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子劉榮被廢之後,臨江哀王劉淤當即‘病故’;”
可慄姬的刁蠻、愚蠢,卻絲毫不亞於‘太子劉彘’,所必定會帶來的主少國疑、君權旁落。
畢竟再怎麼說,太子劉榮也終歸年長些,不幾年便可及冠;
“只可惜,恰恰是父皇這不死心的最後一試,便試出了母親那聲:老狗……”
直到這一刻,劉榮才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歷史上的漢武大帝,只是個幸運的替代品。
若是可以,那別說是老狗——哪怕是被罵成桀、紂之流,天子啟也不過就是生幾天悶氣;
就算是一直把氣帶到皇陵裡頭,天子啟也絕不會因為單純的憤怒——絕不會出於個人的情緒,而做出任何關乎到宗廟、社稷的重大決策。
事實也確實如此。
看著兩個弟弟面上洋溢著的燦爛笑容,劉榮也在頃刻間頓悟。
“梁王叔,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
留給劉榮的選擇,除了得立為儲、即立為帝,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而是正如父皇所說的那樣:阿彘,只是父皇為了以防萬一,才給我留的替補。”
但劉榮能確定的是:對於天子啟而言,重要的絕不是慄姬喊沒喊那聲老狗,而是在慄姬這個明顯會突破下限的預備太后面前,太子劉榮,究竟能否掌控住局面。
哪怕只是中人之姿、守成之君,也總好過廢長立幼,立年僅六歲的皇十子劉彘,以致日後主少國疑……
帝王的本能,驅使天子啟下意識思考起替代方案:如果廢掉太子劉榮,還能立哪個兒子?
掰著指頭數下來,天子啟無奈的發現:若是廢了長子劉榮,那唯一能讓自己稍安心些的,竟是年僅六歲的皇十子劉彘?
但被劉榮下意識忽略掉,或者說是今天才意識到的是:之所以會這樣——劉榮之所以會成為‘眾矢之的’,恰恰是因為劉榮,天生就具備九成九以上的機會,成為漢家繼文、景之後的下一任天子!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反過來說:風欲摧者,必為秀林之木……
“——因為父皇不會允許。”
無論太子劉榮是否合格,慄姬這個明顯不合格的‘儲備太后’,都讓天子啟難以安心。
緩過神來,劉榮只覺一陣無盡的輕鬆、舒爽,傳遍四肢百骸。
其餘幾王的移封事宜,也由奉常祭禮官以祭辭的形式,‘彙報’給了天神。
按照原本的祭典程序,天子啟接下來,便要當著社稷、當著天神的面,具體說一說接下來這一年,漢家關於農事的安排。
比如哪裡遭了災,朝堂要撫卹啊~
又或是哪裡缺水,朝堂要鑿個渠啊~
再便是哪裡糧食歉收,朝堂要開倉放糧、平抑糧價之類。
與會眾人有關於糧食、農事方面的奏疏,也同樣可以在這個場合提出。
——當然,前提是不能太叛逆,不能把漢家朝堂內部的分歧,擺到社稷、天神的面前。
在封王結束之後,天子啟刻意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也是在等祭壇下,響起百官公卿請奏的唱喏聲。
卻不曾想:第一個站出身來的,居然是仍將年僅三歲的膠東王劉彘抱在懷中,且還沒正式搬進太子宮的劉榮……
“太子……”
“有話要說?”
下意識想要暗示劉榮‘別節外生枝’,待看見劉榮目光中,那異於常日的明亮,天子啟不由話頭一滯;
明明暗下還在思考,嘴上的話卻已經脫口而出——竟是有些期待起劉榮接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