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帖兒體表上繚繞著一層雲遮霧繞的陰煞黑氣,宛如魔神身披黑色斗篷降臨在這片地域一般,極具視覺衝擊。
以他為中心,方圓數十丈內,盡是一片荒涼的肅殺之氣,這種如荒涼萬古的氣息僅以肉眼便能清晰察覺到,一經觸目,便能感受到一種悽神寒骨的蒼涼。
張帖兒抬眼看向殷泓,瓔珞紅的眸子中已經看不出一絲人性,沒有慍怒,沒有驚懼。有的只是無盡的貪婪和暴虐的殺戮,在他徹底催動百鬼符衣、強行將符衣熔鑄於體魄之中後,他的情感似乎也被暴虐的百鬼符衣同化了,此時已經分不清兩者之間是誰在佔據著主導的地位。
這件自古戰場煉化而來的符衣在賜予他無上的攻防之力時,同樣也在向他索取一些不可視見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在殷泓看來極有可能是張帖兒並不算強橫的靈魂。
張帖兒機械的轉動頭顱,脖頸處的骨骼宛如折翠竹似的清脆作響,他此時肉體雖然如隕鐵鑄就,但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魂魄的震顫,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一張無形的大手緊攥著自己的魂魄,正在一點一點的抽離而出。
這種感覺也是張帖兒第一次體會,在外界,由於氣運的緣故,兵家修士已經凋零不堪,他極少能有機會在對敵人徹底催發這件珍貴的百鬼符衣。
張帖兒神智有些錯亂,跟喝醉了酒似的,而後他從懷中摸出一張青色材質的符籙,輕輕搓揉,青色材質的符籙並沒有燃燒,而是隨著搓揉緩緩化作嫋嫋青煙,他輕輕一吸,將那縷符籙搓化的青煙吸入鼻息之中。
這張品佚不低的符籙是他此行專門準備的,搓化入體後,可以讓他暫時保持巔峰狀態,從而不受符衣的侵蝕。
神智恢復清明後,張帖兒眼眸中宛如鬼化的情態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灼灼滾燙的戰意。
他抬起只剩一截白骨的右手,眼中兇厲如刀光欲噴,真正讓他憤怒、不惜付出巨大代價徹底催動符衣的不是因為這截差點被削斷的手骨,而是他被殷泓繳械了!
這對於任何一個兵家修士來說都是抹除不掉的恥辱,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就像附骨之疽一般鑽入心頭,尤其是對張帖兒這種沒有吃過敗仗的名門將種來說,極有可能會是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心坎。正如兩軍對壘之際,意氣風發的喊擂將軍,莫名其妙的不知被從哪裡襲來的利箭刺死一般,接下來無論如何鼓動氣勢,仍舊難以挽回已經潰散的軍心。
張帖兒想要抹除這股恥辱,唯有親手斬殺殷泓!
他將裸露白骨的右手抬起,放在嘴邊狠狠舔舐,宛如嗜血的怪物那般,一臉的沉醉之色洋溢而出。
下一刻,他驟然發難。
在他發難的瞬間,那一身繚繞不絕的黑氣彷彿剎那間被疾風吹散,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憑空消失了。
依託這座尚未甦醒的超級古戰場遺址,再加上百鬼符衣的加持,他如縱遊在某處地域的蛟龍般興風作浪。
那杆大戟還被釘在山地中,而他的主人卻是依靠著符衣隱匿身形,走弧字形路線向著殷泓衝殺了過去。
殷泓嘴角冷笑,金甲之光如遊鱗閃動,身形卻是紋絲不動,一股精純的精元之力剎那間如潮水氾濫般鋪開。
張帖兒利用高速移動來錯亂氣流從而掩蓋自己的行進軌跡,但這在殷泓眼中恰恰是一個最大的破綻。
此時殷泓看著眼前的一切,就如看著一汪水潭一般,任憑游魚如何在水面上疾遊,雖然是看不到游魚的影子,但能夠看到激盪起的波紋,經驗老辣的捕魚者完全可以憑藉著泛起的水紋來判斷游魚的蹤跡。
同理,任憑張帖兒速度如何極致,他的移動定然會帶動氣流,速度越快,氣流波動就越強,因此殷泓完全可以憑藉著捕獵周遭氣流的振動來判定張帖兒的方位和路線。
尤其是在他張開精元之力後,他的感知便如蜘蛛結網捕獵一樣敏銳異常,輕微的氣流劃過他張開的精元之力“幕布”上時,殷泓能夠瞬間捕捉到張帖兒的行蹤。
薑還是老的辣,任誰對上身經百戰的殷泓估計都不會好受,且不說實力差距如何,就單是這近乎妖孽的經驗就足夠對方頭疼一陣了。
在殷泓徹底張開精元之力後,張帖兒卻是遲遲沒有現身攻擊,而是順著精元之幕遊弋了起來。
顯然張帖兒並非是只會紙上談兵的將種子孫,對於一些生僻的戰鬥經驗也是有所瞭解的。
張帖兒此舉自然別有深意,既然殷泓張開精元之幕以此來判定他的攻擊路線,那張帖兒便先攪碎這片平整如布帛的精元之幕。
一條游魚遊弋於平靜的水面,能夠根據水紋來判定其遊行路線,可若是在激流澎湃的湖水中游弋呢?
只要這條“魚”不自己躍出水面,任你眼光如何毒辣,也依然尋覓不到絲毫蹤跡。
兩人的戰鬥並不是一個照面就直接開打,而更像是鬥智鬥勇。
殷泓同樣施以對策,將囊括這一小片區域的精元之力迅猛收攏而回,形似滾燙的金液灌入他那壯碩的軀體之內,此時他就像一尊鎏金鑄成的神祇金塑。
而後他輕輕閉上眼眸,在紅燭鎮這座古戰場中淬鍊了七百餘年的神魂如無形的觸手一般向外開拓領地。
俗世中有神魂卷之不盈一握,舒之其彌六合的說法。而且神魂一向都是極為縹緲的存在,無影無形,難窺其貌。但它所傳遞而來的感知卻是比任何陣法都要精準,甚至不受靈力、氣流這種外物的影響!
但輕易大範圍的鋪展神魂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因為神魂極為脆弱,且極難修復,一旦受創,將會傷及根骨修為,一般不到面臨生死之境的時刻,極少有人會動用這種手段。
尤其是煉體者,對於神魂更是呵護有加,由於煉體者主攻筋骨體魄,極少會涉及神魂之力,所以哪怕是面臨絕境,都不會輕易釋放神魂。
一來神魂是整個人的本源所在,遠遠比肉體重要的多,即便肉體成泥也可以重鑄,一旦神魂湮滅,最好的結局就是成為一具空有蠻力的傀儡。二來是百家公認的,神魂不滅,其人不死。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的修者只要保留一縷神魂本源,便可以藉助氣運的溫養,再次重生。這種重生在道家被稱為奪舍,兵家稱之為奪屍之法,佛家稱之為轉生。
由此可見,神魂對於修士的重要性。
身形幾乎化為煙縷的張帖兒驀然感受到一股神魂之力的衝擊,沒有絲毫防備的他差一點就被這幕神魂之力衝擊的現出真身。
由於他體內戰魂積聚的緣故,並不擅長神魂之力的他此刻卻是對神魂之力極其敏感。
他的身形只出現了一瞬間的波動,便又再度隱匿。
殷泓似乎是被這種蚊蠅似的攻勢噁心到了,張帖兒這種手段卻是有些噁心人,找不到他的位置或者遊弋的路線,敵對者卻能夠隨時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