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以宗門對那位老掌櫃的瞭解,雖然他很摳門,但絕不小氣。
果不其然,年輕道人順利的推開祖宅腐朽的大門,這張大門甚至沒有上鎖,但在這個鎮子裡,即便是這座祖宅大門洞開,沒有得到允許旁人也不可能出入其中,因此上不上鎖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祖宅內極為荒涼,泛黃的枯草肆意橫生,如是沒有祖宅根基的禁錮,應該已經蔓延數里了。
夜幕降臨之時,鎮子裡也就隨著冷了下來,此時枯草上凝聚著晶瑩的露珠,年輕道人伸手,用指腹點起一滴露珠,入手溫涼,沒有絲毫的陰戾,也許這座祖宅是鎮子裡無數不多幾處不受陰戾侵蝕的地方之一。
年輕道人微微一笑,笑容略顯神秘,白日裡在街上遇到的那個少年體內有一絲微弱陽氣,就算那道陽氣傳承於那位亡國武將,再加上高人護持,最終也會被這方以陰氣主導的氣息慢慢侵蝕,最終只能淪落成一具行屍。因為據宗門所知,那位武將的修為在這些陰戾的侵蝕下也在飛速倒退,而且是那種不可抗拒的倒退,更何況一個僅僅擁有一縷精元之氣的孱弱嬰兒。
年輕道人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幕,猶自搖頭,總不會將他放在天上吧?如果真是這樣,少年體內的陽氣可不會只有這麼點。
放在那位老掌櫃的售燈鋪子裡?可那個鋪子售賣的都是陰燈,這就更絕無可能了。
那就唯有此地了,受王座庇佑,陰氣不侵的祖宅了。
同時再聯想到那張金色王座上的沉睡嬰兒。
那少年想要度過孱弱的嬰兒期,除了這棟祖宅外,年輕道人就再也想不出其他地方了。
而後站在夜幕裡的年輕道人,手指再次翻飛了起來,微弱的亮光閃爍而起,像是野草從旁的一簇螢火蟲一般。
可若是放在祖宅內,場景就有些詭異了,像是一團攢動的鬼火。
片刻之後,那團“鬼火”消弭。
年輕道人臉上充滿疑惑,面龐也猙獰了起來,難道那位老掌櫃在這裡真能一手遮天?連那虛無縹緲的天機都能篡改?!
那他的推演術該是如何的造化之功?
年輕道人此刻心境都要崩碎了,眼神渾濁復清明,像是一簇搖曳不定的燭火,顯然年輕道人此時很迷茫。
他摘下道冠,不由自主的去揪頭髮,年輕道人髮絲伶仃,像是脫髮的百歲老人一般。
這個道人髮絲竟然所剩無多。
在外人面前,年輕道人絕不會摘掉道冠,因為他已經呈現出未老先衰的跡象了,這是所有精通推演之術的人都逃不掉的命運,或者是詛咒!
年輕道人的頭髮不是自己抓掉的,而是實實在在自己脫落的。他每次神慌意亂時都會揪抓頭髮,但是那些被揪抓下來的頭髮第二天會重新生長出來,可是那些因為推演而遭受的詛咒根本不可能再生。
年輕道人狠狠的揪下一縷頭髮,丟棄在地,劇烈的呼吸引得胸膛都是起伏不定了起來。
一把接一把的頭髮落在庭院裡,直到年輕道人再也摸不出一根髮絲後,他才停止了抓頭髮的動作。
在夜色裡,道人的身形有些蕭索落魄,身上更是流蕩著一股心如死灰的絕望氣息。
他將道冠丟落在地,用盡全身力氣想要閉上眼眸,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在這樣下去,自己會瘋掉!
年輕道人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將眼眸閉上。
再張開之時,道人眼神中明顯的充斥著頹敗。
直到這時,鎮子裡的夜色在道人眼中才徹底變得漆黑下來,他看不到那叢荒草,也看不到那些晶瑩的露珠。
年輕道人彎腰拾起道冠,沒有戴在頭上,而後從袖筒中摸出一張黃紙符籙,將符籙捻燃,藉著符籙上傳來的火光,走入祖宅裡屋。
祖宅屋內,擺設極為簡陋,只有一副桌椅和一張破床,窗欞上糊著一張張泛黃的紙錢。
簡陋桌子上有一盞油燈,不過燈油已經乾涸,燈肚內滿是灰塵,顯然這座祖宅已經很久沒人居住過來。
整個屋子裡,最值錢的物件恐怕就是這盞油燈了。
年輕道人坐在簡陋的桌子前,又從袖筒中拿出一張符籙,輕輕搓捻,捻成燈芯狀後,插入油燈內。
油燈燃燒了起來。
鋥亮的光頭在閃爍的燈火下,熠熠生輝。
此時的他,看起來像是一位挑燈參禪的和尚。
年輕道人打算在這棟祖宅中坐上一夜。
這一夜應該會極其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