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野是傍晚的時候醒來的。
天邊還壓著一道暖黃的線,太陽完全沉下去,墨藍色的天空一點點沉澱。晚風細細的吹著,吹在人身上,像要把人的煩惱都吹散了。
阮瑜穿過侯府長長的走廊,手裡捧著陸野的藥。走廊上點了燈,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長。
她推開門,就看見床上有隻手動了動。
嚇得她差點把藥給灑了。
阮瑜把藥放桌子上,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看他是不是醒了。陸野眼皮動了一下,睜開眼剛好和她對視。
她愣了。
他也愣了。
“你……怎麼樣?”阮瑜小心翼翼的問。
“挺好的。”陸野顯然還沒回過神,問她:“你怎麼在這兒?”
阮瑜頓時尷尬了:“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昏迷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跟我回去嗎?”
陸野回想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一笑傷口就跟著疼,他不得已要拿手捂著,意猶未盡的喘了兩聲。
阮瑜瞪他一眼,轉身去拿藥。
陸野以為她生氣了要走,急忙撐著上半身起來,“我其實沒想到你會來……”話沒說話,他就摔了回去,後背結結實實的砸在床上。
他倒抽了口涼氣。
“你胳膊和腰都受傷了,小心點兒。”阮瑜蹙著眉走回來,“疼嗎?”
陸野看著她點頭:“疼。”
“哪裡疼?”阮瑜耐心的問。
“哪裡都疼。”陸野把胳膊往外伸了一點兒,扭頭示意了一下:“尤其是這兒,剛剛磕到了。”
阮瑜猶豫了下,“我幫你揉揉吧?”
“嗯。”
阮瑜坐下,把陸野的胳膊順直襬在床上,隔著一層布料,手指或輕或重的按在陸野剛剛說磕到了的地方,低著頭,神色專注。陸野安安靜靜的看著她,她的睫毛很長,有一點兒向上翹,又黑又密,每眨一下,他都感覺心癢起來。
阮瑜做事的時候真的很專心,絲毫沒有發覺陸野在看她。
捏了一會兒後,阮瑜才把目光投向他,“還疼嗎?”
“……好一點,但還是疼。”
阮瑜抿了抿唇,“那也沒辦法,先把藥喝了好不好?”
陸野壓制住嘴角的笑意,說“好”。
藥苦的很,阮瑜事先嚐過一小口,就一小口,苦的她不太能接受。她喝藥是家常便飯,能讓她感覺到苦的藥,對於其他人那效果得再放大。
所以她提前讓陸野有個心理準備:“這藥特別苦,但是一定要喝。你最好一口灌下去,長痛不如短痛。”
陸野笑笑,聽從她的話一口悶。喝的急,湯藥從嘴角滑下來,眼看要滴在被子上,阮瑜用手給他抹掉了。
她指尖擦過他下巴的瞬間,他身軀忽的一僵。
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只剩下嗡嗡的響。
碗擋住了臉,阮瑜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自然更不會注意到他喝藥喝著喝著突然就停下了。
她從腰間取下手帕,把指尖擦乾。
碗裡還剩最後一點兒藥,陸野緩過勁兒來,把藥喝完,然後閉上眼有些脫力的靠在迎枕上。
“好苦。”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