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將所有目光的焦點停留在我的臉上,他的眼睛裡面明明還有疼惜啊,他的眼眸裡面還是我熟悉的那些東西啊,可是他的嘴在一張一合的時候,這樣清晰的,尖銳的,能給我刺痛的,他就這樣毫無情緒地說:“周沫,你放手吧,我們已經不適合有多過身體上面的觸碰了。”
我就像是在春天裡面去了野外不小心被蟲子蟄了一下那樣,急急而狼狽地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然後忍著天崩地裂般得心痛用模糊得視線看著他慢騰騰地離我而去。
他很快從臥室裡面抱了一床的被子進了另外一個房間,忙忙碌碌的樣子,這一切像極了以前他對我的細心體貼,可是他近得觸手可及,也遠得讓我無法企及。
我的內心忽然湧起一股比幾個小時前面對生死更濃的恐懼,我覺得我就要徹徹底底地失去他了。
所以我瘋了一樣,艱難地爬起來,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地一路朝著林至誠所在的那個方向奔去。
當我去到客房的門口,看到他在那裡認真地給我鋪床,鋪天蓋地而來的衝動支配著我,讓我踉踉蹌蹌地往前幾步,就這樣固執並且無賴地在背後抱住了林至誠。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之後,他很快試圖將我的手掰下來,但是我卻執拗地擰緊了手。
我看不到林至誠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肯定皺起了眉頭,他好一陣才說:“周沫,你別胡鬧了。”
酒精真是個好東西,它扼殺了我骨子裡面的矜持,它讓我變得簡單直白起來,我的手依然禁錮著他,我說:“我沒有瞎胡鬧,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
林至誠的身體抖動了一下,我們就以這樣詭異的擁抱姿勢各自沉默著,最後是林至誠打破了這份沉寂,他的聲音裡面有點兒我說不清的情緒,他說:“你還是想跟我在一起嗎?那麼當初你為什麼要離婚?為什麼那麼堅決地恨不得立刻離開我?為什麼會說自己太累了,為什麼會沒有勇氣跟我走下去?”
他的聲音越到後面越低,就像強大的氣壓一樣朝我壓下來,我在沉重在中狠狠撥開這一切,我的眼淚隨即奔騰而下,我說:“林至誠,我後悔了,我想反悔了。”
林至誠的身體又是僵硬了一下,他顫著聲音問:“現在才後悔嗎?因為我搬到你家對面陪你住了兩年?因為我深怕你遇到危險跟著你們一隊人後面?因為我在危難中像個神一樣出現解救了你?還是因為你覺得沒有遇到比我好的人?”
我怔了怔,哪怕再是迷惘也知道擰緊自己的手抱著他,我將自己的臉靠在他的後背上面,他看不到我的表情,這給了我很多矯情的勇氣,我很快說:“我後悔的時候很多,從你說找人擬離婚協議的時候,從你把自己的衣服從家裡收走的時候,從你把陽臺的薄荷全部帶走的時候,從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失去你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再後悔,我以為我得到了救贖,可是我發現原來離開你,對於我來說才是地獄。”
林至誠忽然就狠下心來掰開了我的手。
或者他還心存憐憫,他可能還生怕我會跌落在地,他在掰開我的手的時候,半扶半拽,將我放坐落在床上。
眼淚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太到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語氣忽然硬起來,他慢騰騰地說:“可是兩年啊,你有很多反悔的時候,可是你何曾回過頭來望一望我?”
我把頭低下去,我的手擰成一團,我似乎試圖將它們擰成一張網,把面前的這個我深愛的人網住,可是這其實是很可笑的幻想。
而我就像一個鴕鳥一樣,我把頭埋得更低,我的聲音弱下去,我小聲地說:“去過宏德很多次,藉口找笑笑,以為會碰見,但是每一次都沒見著。我覺得可能是緣分沒了吧,我也更怕自己成了打擾,所以永遠不敢明目張膽。”
林至誠可能愣住了。
他很久沒說話。
我想多看他幾眼,所以我抬起頭來望著他。
在四目糾纏的糾葛裡面,我的橫衝直撞再一次支配著我,讓我騰一聲站起來,伸手過去捧住他的臉,我的唇如同水族館裡面喜歡衝擊透明擋板的魚,我就這樣狠狠地貼在他的唇上面。
可是,沒有了以往的滾熱溫柔,我所觸碰到的全是冰冷,他努力地掙脫,他的聲音含糊著說:“周沫,你別這樣。”
我嚐到了他嘴唇上面苦澀的黑啤的味道,混合著那些冰冷,我的聲音也是含糊的,我說:“林至誠,求求你讓我反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