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曜一身黑衣,雙手抱胸倚著牆站著,瞧那閒情逸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逛自家後院。
見自己被發現,臉上依舊神態自若,半點心虛也無。
“謝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謝扶搖有些無語:“王爺這夜闖姑娘家閨房的愛好當真是特殊的很。”
“貴府的房子該修葺了。”衛景曜一邊說,一邊抬頭看了一眼房梁,那上頭有一塊地方腐爛的不輕,不巧方才他一腳踩在了那個地方,這會兒已經斷了。
不然也不會弄出動靜,謝扶搖也不會知道他來過這一趟。
謝扶搖順著他的目光瞧了一眼房梁,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他此番前來的目的。
八成是為了上次遺漏在這裡的賬本。
她張了張嘴剛想要說話,就聽外頭袁箏的聲音喊道:“小八,你可睡下了?”
衛景曜原本還有些玩世不恭的臉色頓時繃緊,如同與敵人對峙的獅子,目光凌厲的看向謝扶搖,周身發散出一股強烈的寒意。
謝扶搖頭大如鬥,衛景曜是不是同袁箏八字相剋,不然為何每次他出現都能被撞上。
她很想說睡下了給糊弄過去,然而屋裡亮著燈,自認不好睜眼說瞎話,外頭傳來開門聲,明顯袁箏打算自己直接開門進來的。
若讓袁箏發現自己屋裡有個外男,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風波,可眼下又不能讓衛景曜原路返回躲出去,動靜太大了,外頭已經傳來袁箏的腳步聲。
“過來!”謝扶搖當然不能讓袁箏發現衛景曜的存在,眼瞅著屋裡沒什麼能藏人的地方,拉著他就往後去,繞過屏風就瞧見了浴桶擺在那裡。
謝扶搖情急之下,一咬牙把衛景曜一頭摁進了浴桶裡,心想袁箏再如何也不至於想到浴桶裡有個男人。
嘩啦啦水聲大起,衛景曜從水中探出頭來對謝扶搖怒目而視,謝扶搖只來得及對著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立馬重新將他給摁了回去。
她才從屏風後頭轉出來,袁箏已經出現在她屋子裡了。
蓮香跟在她身後,將一盤子桂花酥放在了小桌上,袁箏打量著她,目光裡帶著令人不舒服的探究,笑意不達眼底:“小八準備沐浴呢?今日小廚房做了點心,本想送一些來給你嚐嚐的,看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了,小八不會怪大伯母不請自來吧?”
她慣會做好人的,謝扶搖如何聽不懂,長輩親自送點心是對她的關愛,便是她不請自來,那也是她沐浴的時候選的不對。
“多謝大伯母惦記著我。”她來絕不只是送點心這麼好心,肯定還有別的事,謝扶搖也不主動開口,就等著她自己說出來。
袁箏倒也不隱藏,開門見山道:“過幾日城西王宗正夫人做生辰宴,雖說王夫人未曾邀請你過去,不過你父親也是在朝為官的,總要表表心意才是。我記得你這裡有一對八寶鎏金鴛鴦流蘇步搖的,用來給王夫人做賀禮正好,我替你帶過去,也好讓王夫人覺得你是個有心的孩子。”
這說辭也就騙騙前世不懂事的她罷了。
前世這王夫人過生辰,袁箏也是同樣的說辭來討了這步搖去,她天真的信了。
可東西到了王夫人那裡就成了袁箏送的賀禮,和她謝扶搖半點關係也無,分明就是不想自己出錢買賀禮,來她這裡搜刮油水給自己做人情罷了。
再者說,一個宗正,打點不打點的,對她父親半點幫助也無。
前世裡這麼大的時候她遊手好閒不學無術也不懂官場這些彎彎繞,如今她不會再上這個當了。
當下她笑道:“大伯母說笑了,雖說我娘留了不少的田產鋪面給我,可如今鋪子幾乎都是您打理著,鋪子的收益又到不了我手裡,我哪能有這般貴重的東西?”
這話堵的袁箏笑容僵了僵,又很快恢復正常,避開鋪子的事不談:“那是你母親在的時候置辦的東西,如今左右你也用不上,語氣明珠蒙塵,倒不如用來替你父親打點關係,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謝扶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大伯母好記性,我母親有什麼,我自己都不知曉,倒是大伯母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這一番搶白的袁箏笑容徹底僵住,越發覺得謝扶搖果然不再是以前那個容易對付的蠢貨了。
這時屏風後頭傳出一聲輕微的水聲,如果不仔細聽根本不會注意到。
想到浴桶裡還有個不速之客,謝扶搖怕衛景曜憋死,不冷不熱的下逐客令:“時辰不早了,大伯母也該早些回去歇息了。”
袁箏雖然黑了臉,不過也沒撕破面子,帶著渾身的不爽快起身走了。
謝扶搖這次關門的時候順手把門栓給拉上了。
後頭嘩啦啦一陣水聲,衛景曜帶著一身水溼淋淋的從浴桶裡探出來半個身子,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衣服全都溼透,裹在身上,將一個成熟男性健碩的身軀線條展露無遺。
浴桶裡的水被他這麼一翻騰,又冒出來嫋嫋氤氤的熱氣,宛如雲霧將他籠罩其中。
衛景曜仰起頭來甩了甩頭髮上的水,水珠自他稜角分明的下巴順著脖頸一路流淌而下,滾入漆黑的夜行衣裡消失不見,只留下無數遐思。
他睫毛生的很好,長而濃密,如今沾了水被打溼,眨眼間如星火閃著熒光,黑葡萄一般的眼眸宛如深淵,深黑不見底,彷彿能吸走你的靈魂。
謝扶搖就站在那裡看著眼前這一幕,一時間看得呆了。
上輩子的時候,她嫁與了衛崢為妻,就一心一意忙著幫衛崢對付眼前這個人,在她眼裡,衛景曜就是個對手,她要做的就是毫不留情的將他一層層扒了皮,讓衛崢能將他踩在腳下,從此翻不了身。
他化成灰她也記得他的樣子,卻從未仔細看過他的眉眼,更未曾想過,原來衛景曜生的竟是這般好看。
若他是個女兒身,大抵話本子裡那些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也要被他比下去了吧。
現如今謝扶搖覺得,前世裡自己當真是瞎了眼,才會瞧得上衛崢,眼前這位,不知道甩開衛崢幾條街。
謝扶搖的目光順著他的身條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不自覺又將他的身條同衛崢比較了一番,越發深覺自己前世眼瞎的不輕。
哪知道這一眼瞥上來,同衛景曜的目光裝了個正著。
他臉上依舊帶著那點玩世不恭的神色,濃睫下一抹深黑裡,流露出幾絲戲謔疏離和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