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家一塊為他老人家默哀――呃不對,不是默哀,是祈禱,祝福――”我覺得自己的措辭有點問題,趕緊轉了一彎。“希望馬恩列斯在天有靈,保佑老同志挺過這一關吧,唉,多好的一位領導啊,多有水平啊,簡直是天妒英才嘛――”我非常惋惜地長嘆一口氣。
同志們望著我,表情也異常沉重悲痛――沉重到面部痙攣,悲痛到顫抖不休,看上去每個人都很汗或者說很寒――從表情就能判斷出來,呵呵。
“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繼承那個――呃,那個誰?你什麼表情?請你嚴肅點尊重點好嗎?要笑出去笑!”我指著會場下面一位面帶冷笑的同志,很生氣地批評他。“哦――還有,劉從軍!”我又轉向屋角里錯愕驚詫的政法委書記,“媽的――你那材料,現在可以交待了嗎?”我往會議桌上大力一拍,嚇得他渾身一激靈。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趕緊交待――”我敲打桌子,警告他說,“最後一次!我不再重複!”
劉從軍二話不說爬起身,撿起先前扔地上那筆,趴到就近的會議桌上,奮筆直書起來,根本不給我重複第二遍招呼的機會――呃,只能說,他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暈得那麼慘烈,完全懂得趨利避害,牛人一個啊!嘖嘖嘖,了不起,我還以為他真的崩潰到神經不能自理了呢!
他媽的!什麼玩意!
我忿忿地收回視線,掃視會場,那些常委們一個個神情複雜得很,扭扭捏捏地,看著我的眼神都很怪誕――或者說,恐懼,驚慌。
我咧嘴笑了一個,坐下身子來,手習慣性地往桌上一探,才想起自己的杯子已經砸到地上去了――嗯,戲唱了這麼久,還真有點口乾舌燥,我無奈地搖搖頭,然後看見邊上閃至一張親切的笑臉。
“沈書記,您要喝茶?”是田秘書,他彎腰低頭,手上捧著一個真空杯,衝我笑得很諂媚。“剛在總務處領的杯子,新的,您將就一下?”
“哦。謝謝。”我隨手接過來茶水來,啜飲一口,潤了潤喉嗓,又指著地上吩咐他,“哎,田秘啊,你把地上我那杯子撿起來,看看總務的同志能不能想辦法補好它――首長送的,一不小心給弄破了,不太好說話啊以後――”
“是,是。您放心,一定想辦法!”田秘把腦袋點得跟雞啄米似的。
對面的陸書記顯然對田秘書的作派很不感冒,“小人!”他憤然罵上一句,有點嗤之以鼻的意思。
“你在說誰啊老陸?”我手裡旋著杯子,漫不經心地問他。我正在觀察手上這個真空杯,心裡頭想――現在可真得講究個自我情緒的控制調節,象這號全金屬製品,可不敢隨便朝人腦袋就扔,一不小心,那可真會搞出人命的。
老陸氣乎乎地把臉別轉開去,不接我的話。
我嘿嘿一笑,也不理會他的態度。“嗯,接著開咱們的會,不提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了――”
然後看見大夥的眼神都集中在我身後,我下意識地一回頭,只見邊上又多出一個腦袋,探在我後邊,也是一臉謙卑的笑。“你他媽誰啊?”我嚇了一跳,定定神才發現又是喊電話那秘書,弄得我巨煩躁,“你是屬貓的啊?怎麼走路不帶聲響的?想嚇人啊你!”我大聲呵斥他。
“呃,對不起,沈書記。”秘書低聲下氣地說,然後附到我耳邊,輕輕提示我,“您有電話――北方來的。”
“哦,知道了。”我說,“但是――能麻煩你把聲音放大一點嗎?”我不耐煩地盯著他,“就跟開頭一樣――喊起來!”
“啊?”秘書的樣子非常惶恐,“北方電話啊――沈書記。”他猶猶豫豫地說。
“聽不見!”我敲了敲桌子,“這裡是常委會,是黨的會議,不是搞物件談戀愛,那麼遮遮掩掩神神秘秘幹什麼?事無不可對人言!――大聲點!”
秘書立正,直起身子,面無人色地朝會場吼叫起來,“中央來電!”
“非常好!”我滿意地點點頭,“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