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亂成了一團。
任小天還在嘶聲咆哮,嚷嚷著要把我給滅了。何繼志死命將他摁在地上,回頭大聲斥罵小陸,“不吵你會死啊――還不趕緊救人!”
小陸呆了一下,終於不叫喚了。她慌慌張張地奔過來,跪到地毯上俯下身來,好象是要察看我的傷勢。她注視著我臉上的神情,企圖翻轉我的身子,還一邊扯動我的衣服,一時間弄得手忙腳亂。“豬啊你!”何繼志繼續大罵,“打電話,叫救護――”
小陸又趕緊站起來,手還在不停抹眼淚――我感覺她這個時候,就跟個木偶似的,已經完全喪失了自己的獨立判斷。然後看見上官儀匆匆地下來了,“你們幹什麼?”她一邊下樓梯,一邊高聲衝我們喊,很震驚的樣子。
任小天吼叫的聲音驟然停頓下來。
“對不起了兄弟――”何繼志衝我喊上一嗓子,拖起任小天,兩個人撒腿就跑出了客廳,頭也不敢回一下。
我趴在地毯上,手裡捂著腹部的傷口,很吃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們撒丫子狂奔的背影,突然有點好笑的想法――太他媽有那個感覺了。
什麼感覺?――熟悉。就是n年前在學校時,一夥人幹架,然後看到老師來了一鬨而散,就這情形――看這兩人純熟的並肩逃跑姿勢,估計以前讀書那會,也經常夥著幹這號事。
可是現在,他們倆誰啊?一人是市委副書記,廳級領導;一人是號稱資產n億的跨國公司老總――還擺這瀟灑造型,也太離譜了吧?
上官儀衝到我面前蹲下來,前前後後地瞄我幾眼。她的神情失去了平日的鎮定從容,眸子裡也有點慌亂。“你哭什麼?!”然後她抬起頭來,衝著小陸厲聲喝斥一句,“打電話!”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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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高幹療養院,醫護措施那可不是一般地齊全,根本無需撥什麼120,一個內線號碼就行――幾分鐘以後,急救包來了,擔架來了,醫生也來了。
傷口被現場緊急處理:清創、止血、包紮;然後是測量:血壓、心律、呼吸。訓練有素的救治動作,進行得有條不紊。直到醫生們想把我放置到擔架上去時,身邊的上官儀說了一句,“在這裡就行,不用送病房。”
整個救護過程中,上官儀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臉上,她的神色也漸漸恢復平靜。“感覺怎麼樣?”她又問我。
我抬起手,把一位醫生企圖捂上臉來的氧氣面罩推開,“沒什麼大事。”我說,“清醒得很。”
除了傷口疼痛之外,確實沒感到有什麼大礙――水果刀嘛,畢竟不是軍用匕首,不帶血槽的,扎不了多深。再說也沒弄在什麼太要害的位置上,也就是個皮肉外傷,多流了點血吧。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傷勢只要不是流血不止或者感染,應該不會死人――而在這個專為高幹準備的高檔醫護環境下,我估計自己因這兩個原因導致喪生的可能性會很微弱,無限接近於零。這點我完全清楚。
“死不了。”我說。“咱這抵抗力,應該還不錯。”
上官儀又招呼那些大夫們一句,然後他們把我抬上擔架,直接抬上了二樓,放到臥室的床上,在這裡,又開始吊起了血袋。輸血,輸液。
他們把我的臥室,弄成了病房。
我琢磨一下這情況,又看看在我床前踱來踱去,神情若有所思的上官儀。我覺得很有點意思。
事情沒有結束。
大概還不到半個小時,門外腳步匆匆,一大群人湧進我的房間。領頭的是位軍裝領導,大校,我熟悉他,療養院的陳副院長。
陳副院長進來就啪的一聲立正,給上官儀敬了個禮,他臉上的神情異常嚴峻。
“對不起。”他說,“我們工作沒有做好。”
哦?原來是來作檢查的?
上官儀雙手攬臂,沒看他,也沒吱聲。
“內保出了問題,我們會檢討。”陳副院長很沉痛地說,“這是一起非常嚴重的事件,已經緊急報告上去――”
“誰讓你們隨便報告的?”上官儀突然打斷他的話,“這個事情性質怎麼樣,你們怎麼知道?”
“………………”陳副院長語塞。
“不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上官儀冷冷地說。“不要隨便下什麼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