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的直接確實讓何公子意外了,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才說話。“沈處,果然有性格。”他嘴角扯出一絲笑紋,好象並不以我的態度為意,“昨天周強跟我提你,也說到這個,嘿嘿,還真是這樣——不錯,另類。”
“圈子裡都在傳沈處的事,雲哥,胡小樓,還有陳至——就是總參那個,都在說——這幫哥們,知道嗎?”他用手點點我,說話的時候,煙都噴我臉上來了,氣味濃烈。
我皺皺眉頭,把臉別開了。
何繼志提的這幾個名字,我不但有所耳聞,有的在工作上還有聯絡——比如他說的周強,是發改委的一位司長,前段時間搞國資專題,連著開了好幾個峰會,我在會上跟他打過交道,也聊過天。至於其他幾位,都是圈中響噹噹的人物。這幫哥們,都很強勢,有著顯而易見的共同特徵,就是年齡不大,職權不小,仕途得意,前程堪誇。
“何總說的幾位,不是很熟。”我無所謂地說,“我這人脾氣是怪了點,不喜歡交際,招人罵應該的。不過也沒啥,本來就不是哪個圈子裡的,誰愛說說去——”
“有性格是個好事。”何繼志的鼻孔就跟個煙囪似的,放射出來的煙霧強度遠高於我這國產捲菸,看起來世界名品還是頗有些與眾不同。“但是拿無知當個性,太把自已當回事,看什麼都不上眼,這樣就不太好了吧沈處?”他眼睛盯著我,把話說得很露骨。
“也許吧,無知,說得很好。”我呵呵笑起來,“如果何總到這裡,是為批評我來的,那倒有點意思了,坐吧坐著說,我洗耳恭聽。”說完我坐了下來,再指指對面的沙發,示意讓他也坐。
何繼志倚在沙發靠背上,繼續保持那個倨傲的姿勢,身子動也沒動一下。“批評你沈處,我吃飽了撐得還是怎麼,那不純粹跟自個過不去嗎?”他嘿嘿一笑,斜眼看著我說,“任小天在你那兒吃個掛落,都傳成笑話了——我可不想學他。哥們也就是好心給你提個醒,沈處別太清高,場面上的事,該對付的還得對付,沒壞處的。”
“哦,謝謝。”我說著話,隨手把茶几上的膝上型電腦開啟來,就想著把剛剛弄完的稿子發出去,讓辦公廳的大秘書們過過目,先行討論一把。
“不過小任那小子是不懂事,眼高手低,志大才疏,讓他歷煉歷煉也好。”何繼志慢慢悠悠地又來了一大通話,我耳朵裡聽著,覺得挺好玩。“我一早就跟他說過,這年頭不比以前,光腳不怕穿鞋的,在下面任職,老拿著自己那身份不行,會招人嫉恨,他壓根就不明白這道理,還老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勁兒勁兒地——”
“那是——”我手上做事,嘴裡一邊跟他扯淡,“他小任哪有這見地?您何總誰啊?那可是將門虎子!老子英雄兒好漢對吧?嘿嘿。”說的這個話倒也不差,印象裡何繼志家族的老爺子應該是五五授銜時的中將,那也稱得上是開國元勳了。而且這位老爺子,戰功赫赫,威名重重,我是素來景仰的。
“哼哼。”何繼志冷笑一聲,“沈處你也甭挖苦哥們,咱這號淘汰下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算個什麼,全給家門丟人了——”
我也笑了笑,沒理他。
何繼志說的這話,是指他那圈子裡邊分的層次,我確實知道——這幫哥們,其實都有組織鑑定的,是騾子是馬也都得出圈遛遛——適合仕途發展的就奔前程,不合適的話,對不起,這條道別指望了,改道賺錢吧,可著你造。
何繼志終於坐下身子來,嘆上了一口氣,貌似很蕭索——這個倒也可以理解,對於這些哥們來說,錢永遠不是問題,不能入主政場分享紅色資源才是他們最大的痛苦。作為一個等外品來說,在這個事情上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算了不談這個了,沒勁。”何繼志把那粗大的雪茄在菸缸裡掐滅了,轉過臉來看著我做事,過了一會,突然向我發問,“今天什麼日子記得嗎?沈處不會準備就這麼打發過去吧?”
“哦?”他的這問題倒是沒想過,我停下手來看他一眼,又思考了一下,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什麼日子?沒印象——”
“嘿嘿,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身份不同了是吧?”何繼志好象找到了什麼攻擊我的話題,笑得挺得意,“不過這樣也好,事業高於一切,男人嘛,哈哈!”
沉吟一會,我想我知道他指的什麼了,今天好象是農曆的七月七日——七夕,中式情人節,好象是這樣。我沒說話,收回了視線,繼續在電腦上打字。
“沈處那小說我看過,特喜歡。寫得那是真不錯,尤其七夕那天吧,感動啊。”何繼志又把茶几上那火機拿在手裡把玩,弄得叮叮直響,好象手上不把個東西他就不舒服似的。“可是現在,兩年過去了,沈處居然情人節哪天都不記得了,嘖嘖嘖,人啊——”
我微笑,搖頭,還是沒理會他,手上開始碼字——不是檔案,那個已經傳人郵箱裡去了,我正隨手記錄一段歌詞,前兩天有聽過的,我也特喜歡——哦不對,應該說,有點感觸,所以,記住了。
“已經很習慣從風裡向南方眺望,隔過山越過海是否有你憂傷等待的眼光,有一點點難過突然覺得意亂心慌,冷風吹痛了臉龐,讓淚水浸溼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