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百山結了幾下舌,愣是搞不清孫吉海罵他的真實意圖,嘴一鼓,不服氣地走了。孫吉海在馬其鳴辦公室默站片刻,很想說句啥,但終是沒說,走了。
馬其鳴看見,樓道里有不少眼睛朝這邊巴望。形勢似乎越來越糟,也越來越讓人揪心。就在馬其鳴被謠言絆得邁不開腳的關鍵時刻,省委佟副書記突然來到三河。事先,佟副書記沒跟任何方面打招呼,等三河方面知道時,他已坐在了袁波書記對面。
佟副書記表情很沉重,默默聽袁波書記講完,嘆了一口氣,道:“他們這樣做,明顯是想捆住你們手腳,省委對此也很重視,一定要查出照片來源,還無辜者以清白。另外,要堅決排除干擾,決不能因此事影響工作。”接著,佟副書記在賓館召見了孫吉海。
佟副書記跟孫吉海談話的時間不是很長,但這一舉動揪住了很多人的心,包括袁波書記,也感覺心被緊緊提了起來,時間彷彿凝固住,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
終於,孫吉海從賓館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很沉悶,身子像是搖晃著,腳步顯得分外沉重。
市委擴大會在第二天召開,會上,袁波書記一掃往日的低調,言辭變得非常強硬。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有人非法散佈照片,製造謠言,就是想顛倒是非,擾亂人心,想把大家的精力引到歧路上去。對此,我們必須高度警惕,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我們是黨的幹部,必須堅持實事求是。對照片事件,要一查到底,無論什麼人,如果想用誣陷的手段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必將受到法律的制裁。”
接下來,袁波書記請佟副書記作指示,人們的目光嘩地聚到佟副書記臉上。這時候,他的表態就意味著給三河定方向、定調子,三河下一步到底怎麼走,車光遠的悲劇會不會再次重演?人們全都緊起了心。佟副書記掃了一眼會場,語氣沉沉地說:“三河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牽扯到的也絕不是一兩個人。省委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三河的蓋子掀開,大是大非面前,三河各級領導幹部務必保持高度的自覺和自律。省委希望那些犯了錯誤的同志能勇敢地站出來,跟組織上主動說清你的問題,對頑冥不化和企圖攪渾水者,決不姑息遷就。”接著,他代表省委表態,“對馬其鳴同志,省委相信他不會做出有損領導幹部形象的事,在照片真相調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惡意議論,不得別有用心地傳播或擴散,絕不允許事件無節制地擴大。為儘快查清事實真相,省委決定,由省政法委派出得力人員,跟三河市紀檢委一道,對此事展開調查。”
會後,佟副書記單獨約見了馬其鳴,這是馬其鳴到三河後,第一次單獨跟佟副書記坐在一起。佟副書記第一句話便是:“你辛苦了。”
馬其鳴眼裡,突然湧出一股子溼。
送走佟副書記,已近天黑,馬其鳴懷著無法平靜的心情,回到自己居住的賓館,開門一看,梅涵竟在裡邊!
這一次,梅涵不是衝照片來的,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收到照片後,只是輕輕一笑。對方這種伎倆已在她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她來,是為另一件事。
歐陽子蘭住進了醫院。
一週前,也就是吳達功被隔離審查的那天晚上,湯萍突然敲開歐陽子蘭的門,一進門,撲通就跪下了。
“救救我,歐陽,你要救救我啊!”湯萍聲淚俱下,那張美麗的臉因為突然而至的打擊變得一片慘白。湯萍決然不會想到,吳達功會揹著她去要挾父親,更不會想到,父親會如此不近人情,親手將女婿送進法網。這事要說也怪她自己,她應該有所知覺、有所提防的。
半個月前,二公子悄然來到三河,陪他一道來的,還有湯萍見過的那女人。湯萍跟吳達功都被童百山打電話約去。在三河大酒店總統套房裡,夫婦倆接受了一次非同尋常的談話。那天的二公子態度和藹,女人更是表現得親切可人,但是他們說出的話,卻句句砸在湯萍心上。二公子支走童百山後,開門見山道:“孫吉海有可能要倒戈,加上範大杆子一杆人還在馬其鳴手裡,情況非常不妙。”他要吳達功力挽狂瀾,一定要把三河這片自留地保護好。
“怎麼保護?”一聽孫吉海要倒戈,吳達功立刻心虛起來。
“還能怎麼保護,一句話,不能讓他們抓到把柄。”二公子說。
“這可能嗎?”吳達功不只是心虛了,隱隱感到,二公子可能要逼他做不情願的事。
果然,二公子掐滅煙說:“啥叫可能,啥叫不可能,關鍵時候,就比誰狠。現在要是不狠,到時候哭都來不急。”接著,二公子便一番點撥,聽著二公子的話,湯萍毛骨悚然,那女人假惺惺地撫著她的肩,直誇她的頭髮髮質好,髮型也做得不錯。還問她平日在哪護髮,要不要再給她介紹一家更好的?湯萍被這女人問得煩死了,這陣子哪還有心思談論頭髮。就在她被女人假惺惺的熱情弄得坐立不安時,猛聽得吳達功叫了一聲。
“夠了!”
吳達功突然起身,對二公子說出的話,吳達功不只是怕,更是氣憤。這個時候拿他當槍使,表面看像是把他當自己人,其實是想讓他做替死鬼。狠啊!
“坐!”二公子一看吳達功的態度,突然撕去偽裝,是的,這時候他已沒必要再偽裝了。既然軟的不吃,那就只好來硬的,這麼想著,二公子目光示意那女人。那女人立刻會意地站起身,從包裡掏出一張光碟,塞進影碟機。很快,畫面上便閃出兩輛車,好像是在三河通往省城的高速路邊,一個專門供過路客人吃飯的鎮子,兩輛車相繼駛進鎮子,在一家飯館門前停下。就在車主人相繼進入飯館後,畫面上突然閃出兩個人,動作奇快地將車後蓋開啟,從一輛車往另一輛車上轉移了一些物品。
“知道那是什麼嗎?”二公子不動聲色問。
吳達功一驚,後面那輛車正是他的。
“那便是他們要找的東西,是範大杆子冒死轉移出來的。”
“什麼?”吳達功不只是驚了,後背上立刻起了一層汗。
“別激動,他們找不到的,不過我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把他們安全地帶到省城,我的損失可就重了。”
“你?”吳達功憤怒地瞪住二公子,這張臉突然變得猙獰,變得恐怖。二公子一點兒不在乎吳達功的神情,接著說:“老吳啊,不瞞你說,我是做了一些防範,人在江湖,不得不防。你也別怪我,跟你們這些人打交道,不留一手怎麼行?”說著他身子往前一湊,“要不要繼續看下去,後面還有不少呢?”
“渾蛋!”吳達功撲上去,就要搶光碟。女人陰陰一笑,說:“怎麼,吳局長,現在怕了?當初你在女兒坊雲裡雨裡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怕?”說著,從包裡掏出另一張碟,扔給湯萍,拿回去好好欣賞,“你老公本事可大著呢,一對三,看了包你開眼。”
湯萍直覺腦子裡轟一聲,身子軟了下去。至此,她算是徹底知道,吳達功沒救了,自己也沒救了。
湯萍哭著把事兒說完,抓住歐陽子蘭的手,說:“救救他好嗎,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你求求馬其鳴,求求梅涵,他不能進去,他進去,我這一輩子,等於是白活了呀……”
歐陽子蘭雙肩劇烈抖動,被湯萍抓著的手一片冰涼。
“知道湯萍為什麼要求歐陽子蘭嗎?”梅涵說到一半,突然問。
馬其鳴搖搖頭,這也是他一直想搞清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