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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很快有了訊息,據陳浩講,這天審訊時的確動過手,李華偉太張狂,不動手他不把你當人看。迄今為止,他交代出的那點東西都是動手後才說的,這小子像是故意跟警察較勁。當時陳浩做筆錄,白禮負責審訊。李華偉好像比平時還要興奮,白禮剛問了一句,他便罵:“姓白的,你算什麼玩意兒,當初要不是老爺子,你能穿上這身皮?”這話把白禮的氣抖了上來,二話沒說,就衝李華偉一個嘴巴。李華偉吐口唾沬,問:“打得好,姓白的,老子出去,第一個扒了你這身皮。”再審,李華偉便咬著牙齒,目光像狼一樣恨著白禮。沒辦法,白禮就讓他蹲凳子,凳子是長條凳,一頭白禮抬著,警察內部管這叫找平衡。凳子忽斜忽平,上面的人像踩在了鋼絲繩上,手又銬著,稍不留神就會重重摔下來。

李華偉摔了三次,每次都很重。第四次摔下時,突然抽搐起來,雙手死死捂住胸口,說他難受,吸不上氣,跟白禮要水喝。白禮端著水杯,說:“你交代一句我給你喝一口。”李華偉掙扎了幾下,想說什麼,突然一頭栽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白禮呈述的經過也是一樣,他在交代自己的問題時,還是不忘詛咒李華偉,說這種人早該死,死一萬遍也不過分。

經調查,白禮畢業於武警指揮學校,後來在武警某部服役。四年前轉業到地方,一直沒單位要。後來是李欣然說話,才將他分到公安局。此人脾氣有點怪,不愛跟人交流,平時不是看書就是一個人琢磨圍棋。他的棋下得不錯,吳水公安局堪稱無敵手。不過對工作兢兢業業,從不抱怨。

看完所有筆錄,李春江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一個人不會這麼經不起折騰,尤其李華偉這樣的角色。聯想到白禮的態度,暗想白禮不大會是童百山的人。他跟吳水公安局局長交代,必須等屍體解剖結果出來再作決定。吳水公安局局長一臉難色,說:“李華偉的妻子堅決不同意做解剖,她已請好律師,準備上告。”

“告狀可以,但原則不能丟,你們再做做工作,實在不通,依照法律程式進行。”

吳水公安局局長跟後又說:“有人拿這事做文章,現在外面吵嚷得很兇,幹警們思想波動很大。”

李春江正色道:“你這是自己先亂,如果是你們的責任,你們誰也逃脫不了,但必須先查清事實。至於外面怎麼說,我們擋不住,也沒時間去考慮。”

李春江這話說得有點過早,就在吳水方面耐心跟李華偉妻子做工作的時候,省城一家媒體突然以醒目標題爆出驚聞:《吳水公安刑訊逼供,濫用私刑致死人命》。報紙一出,輿論譁然,方方面面的壓力同時向吳水撲來。

李春江沒料想對方會來這一手,一時有些難以招架。加之省廳又每天督察銀行搶劫案的偵破,使他難以從容應對。這時他想起老朋友鄭源,這個時候,也只有老朋友鄭源能替他化解危機。

經過兩天緊張的籌措,吳水縣委、縣政府召開新聞釋出會。會上,吳水縣縣長嚮應邀前來的各路記者簡單通報了銀行搶劫案的偵破情況,並就李華偉死亡一案回答了記者提問。鄭源代表縣委、縣政府就個別新聞媒體無視黨的新聞紀律和有關刑事案件採訪報道的法律程式,在案情尚在調查取證階段就捕風捉影,製造與事實嚴重不符的虛假新聞,誤導廣大讀者,給偵破工作帶來的嚴重干擾提出嚴正警告,要求該新聞媒體立即停止不實報道,並就造成的相關後果承擔法律責任。

會上,季小菲作為記者代表發了言,呼籲同行嚴守新聞紀律和社會公德,與虛假新聞展開鬥爭。

很快,由省廳派來的專家對李華偉的屍體進行解剖,解剖結果令所有人大吃一驚。李華偉中了一種叫斷腸草的毒。斷腸草是吳水民間的叫法,此草葉小莖長,花朵十分豔麗。生長在吳水跟青海毗鄰的高原地帶,其莖和根都含有劇毒。尤其根部,細長若野參,聞之無味,但若誤食,會讓人腸痛如絞,呼吸艱難,最後憋悶而死。

從體內的殘留物分析,李華偉食進的是經過加工的斷腸草根,比野生的毒性強三十多倍。未加工的斷腸草誤食後毒性發作大約需要六到十個小時,經過加工後會提前三到四小時。照此時間推算,毒草正好是混進午餐讓李華偉吃下的。

李華偉收監後,為確保安全,一日三餐跟別的疑犯是分開的,由專門的廚師為他做。這一點,李春江特別強調過。

結論得出後,吳水公安局馬上對廚師採取了措施。一聽李華偉是中毒身亡,廚師堅決搖頭。據廚師交代,李華偉的飯一直是他做的,廚房及廚具也是分開的,蔬菜等一應物品也由他一人採購。平日進入廚房的,只有專案組的三個人,康隊、陳浩、白禮。李華偉死後,廚師也暗暗懷疑過,將那天中午剩的菜悄悄拿回家,餵了自家的狗,但狗卻好好的。

這就怪了。李春江跟專案組的同志再三分析,確信廚師沒有投毒的可能,此人是老公安,對工作盡職盡責,關進看守所的重大疑犯飯菜都由他做,從來沒出過問題。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一定是有人在送飯途中做了手腳。

那天送飯的是陳浩。

在對陳浩的再次審查中,陳浩終於說,那天他剛把飯菜端到監室門口,康隊過來說,值班室有他電話,讓他去接,說著便接過飯菜。等他接完電話,李華偉已經吃完了。

“你為什麼不早說?”

“康隊……康隊他交代過,啥也別說,就往白禮身上推。”

夜已經很深了,李春江一點兒睡意也沒。連日來夜以繼日的奮戰並沒讓他感到疲憊,只是,心裡那份愧疚越來越深,那份牽掛越來越強烈。

一個小時前,他跟葉子荷通了電話,葉子荷聽上去精神還不錯,比前兩天要好。她說:“春江你啥時才能回來,我實在不想在醫院住了,我想回家。”李春江趕忙勸:“子荷你要聽話,乖乖住著,哪兒也不能亂跑。”人真是奇怪,醫院裡住了這麼長時間,葉子荷越來越像孩子,得讓李春江拿哄小孩的話哄她。李春江臉上裝著笑,心裡卻怕得不得了,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從心理學的角度講,葉子荷的內心世界還有感知力正在一步步倒退,病魔已將她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封閉,越來越充滿恐懼,只有聽到這些話,她才能感到安全。

但是,李春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依靠這些稚嫩的語言,給她一份安慰,一份鎮定。隔著這麼近,卻不能天天看上她一眼。一想這些,李春江就覺得欠她的永遠也還不清了。

兩個人在電話裡談起了朵朵。朵朵因為錄取的學院不如意,選擇了放棄,又到高三補習了。李春江對女兒的選擇一向是支援的,況且夫妻倆都認為,朵朵應該上一所名校,將來才有大出息。只是家裡這種境況,對女兒影響太大。朵朵儘管嘴上不說,但能看得出,孩子的變化一天比一天明顯。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撒嬌、那樣時不時使性子,而是像個大人似的,默默擔起了對這個家的責任。

葉子荷告訴李春江,女兒送了她一件禮物,很珍貴。李春江問是什麼,葉子荷不說,讓他猜。李春江連猜幾遍,都沒猜中。忽然,他想起了女兒省城幫她媽媽選假髮的情景,他一下懂了,女兒定是送給她媽媽一件極特殊的禮物。當下,淚水便像瘋狂的雨點,模糊了他的雙眼……

躺在床上,李春江的內心泛過一浪接一浪的痛,無法承受的煎熬折磨著他,恨不得立刻起身,奔到葉子荷病床前。折騰他的,還有一件事,葉子荷在電話裡說,桃子好像遇到了什麼事,人跟以前整個不像了,無精打采不說,神思也恍恍惚惚的,今天來看她,竟連著兩次失手打翻了杯子。

隱隱的,李春江也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銀行案發生之前,大約兩三天吧,李春江因為騰不開身,要桃子陪朵朵去買件衣服。要在以往,桃子絕不會推託,巴不得給她這麼個機會,讓她過一次媽媽的癮。可那天,桃子居然氣急敗壞地說:“我沒工夫,不就買件衣服嘛,哪天買不行!”當時他沒多想,晚上見到鄭源,忽然想起這事,就問:“你倆怎麼了,不會吵架吧?”

你猜鄭源怎麼說?“能吵架倒好,她現在是見著我就躲,神神秘秘的,就跟真有外遇一樣。”這話擱李春江心裡好一陣子,最後也沒琢磨出個道道。當然,他不會傻到去想外遇,可是桃子的表現真是離奇,有什麼事能把一個開朗明快的女人變得暴躁怪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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