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正南重新回到座位,握著滾燙的茶杯,臉色平靜,接著說剛才的故事。
“那姑娘死後,並未選擇輪迴轉世,越來越深的怨念使得她的魂魄漸漸化為厲鬼,她開始報復林家村村民,手上沾染了許多人命。那老太婆的大兒子死後,心中愧疚難當,一樣不曾踏入輪迴,成了孤魂野鬼,在人間行善積德,想著彌補些什麼。”
“機緣巧合,十年後,那姑娘曾經的丈夫遇見了一個道人,在他說完這樁糟心事後,道人來到了林家村,找到了女鬼,勸解無果,只好拼著身死道消,給女鬼和村民們各自下了咒,換來了十年平安!”
說到這裡,鍾正南端起茶杯,吹開浮在杯口的茶葉,慢悠悠喝了一口,然後才接著說道:“道人死後十年,林家村大致無事,有那麼一天,一個出門散心的男人偶然也不那麼偶然的來到林家村,引出了這樁舊事,周旋之下,老太婆答應俯首認罪,女鬼也決定不再復仇,唯一的要求是要見一見她那可憐女兒的今世,這個不知輕重的男人答應了,求人使了些手段,得知了這女鬼那可憐女兒的今世所在。”
鍾正南再次嘆息一聲,望向郭媛,繼續說道:“後來,女鬼藏身於一把紅傘之中,由這個男人帶到滇雲屬城西夷,找到了那個女嬰的今世,勉強讓這隔著一世的母女得以重逢,再後來,那個男人有了危險,女鬼捨身救人,魂飛魄散之前,女鬼拜託這個男人,好生照料已經不算她女兒的女兒!”
故事講完了,郭媛淚流滿面,雪舌丫頭見過那把紅傘,也猜出了一些,當下立刻拉住郭媛的手臂,輕聲叫了聲郭姐姐,再無其他多餘言語。
陶沐勉強算是半個修行中人,前後推敲一番,再看到郭媛的一樣,心中認定此事必然與郭媛有關,心底便有些後悔,自己怎的如此沒有腦子,硬要拉著兩個小丫頭出來攪局。
郭媛使勁咬著嘴唇,身軀顫抖不止。
陶沐見狀,輕輕拉住兩個小丫頭,回到內堂。
鍾正南從儲物鑰匙中取出那把許久沒動的紅傘,放到石桌之上,開口說道:“原本這事兒應該爛在我肚子裡才對,只是我總覺得,如果讓你知道你上一世有過這樣一個母親,對你對她都不算是壞事!”說完,鍾正南忽然起身,對著虛空微微一
一拜,輕聲道:“請原諒晚輩的擅自主張!”
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在鍾正南作揖完畢後,原本寂靜無聲的小院中突然蕩起了陣陣微風,拂過兩人面龐,不冷反而讓人心生暖意,像極了母親手掌的溫度。
郭媛摩挲著紅傘,嗓音顫抖,對鍾正南說道:“我想靜一靜!”
鍾正南很識趣的走開,留郭媛一個人在院中。
瞧見鍾正南身影,雪舌丫頭立即湊到鍾正南身邊,詢問道:“是郭姐姐對不對?掌門是因為郭姐姐才去的西夷對不對?”
鍾正南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獨自上樓。
郭媛獨自在院子裡坐了一夜,雪舌丫頭就在內堂守了一夜。
陶沐不知如何安慰,只是送來了兩條毯子,然後在半邊站了一會兒,鼻頭有些泛酸。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在她的眼淚滴到紅傘之上時,紅傘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顏色深了幾分,傘柄上的兩顆白色珠子,慢慢轉紅。郭媛只是覺得這把傘跟自己更親近了,以為是聽過那個故事的緣故,沒有多想。
第二天一早,鍾正南下樓,郭媛依舊坐在遠處,他就要跟著獨坐一夜的女子打招呼,鍾馗卻突然開口說道:“奇怪,這天蔭傘怎麼會認一個並未修行的人為主?”
鍾正南一愣,以心聲問道:“對郭媛有壞處嗎?”
鍾馗淡淡開口,“這是好事,不過要說壞處也有!”
停頓了一下,鍾馗接著說道:“你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天蔭傘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一旦有心人瞄上了,對這女娃子大大不利呀!”
鍾正南正在猶豫要不要將紅傘收回,鍾馗彷彿猜出鍾正南心中所想,再次開口道:“其實這也不算是大問題,傘能自行護主不說,你符門的名號是擺設?再說了,它已經認主,你就算能收回來,於你而言,它就只是把傘了,倒不如留給她好些!”
鍾正南鬆了口氣,起初只是擔心,郭媛不能修行,這傘突然認了主,會不會反噬郭媛自身,既然沒有這樣的隱患,一把傘而已,不至於捨不得!
來到郭媛身邊,鍾正南咳嗽兩聲,說道:“這傘在我這也無用,你留著吧!”
一夜深思,已無原先
那般傷心難過,此時聽到鍾正南突兀出現的嗓音,郭媛嚇了一跳,轉身望向鍾正南,說道:“你不是平凡人,這傘應該也不是尋常物件,我也不瞞你,昨夜之後,這傘我怎麼看都喜歡,可是……”
郭媛話沒說完,鍾正南便開口打斷道:“喜歡就留著,它在我這真的沒什麼用處!”
郭媛想了想,答應下來,同時笑著說道:“那好,我用五年的工錢換!”
見眼前女子笑了,鍾正南也跟著笑了起來,“隨你!”
兩兩沉默,片刻後,郭媛突然說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鍾正南認真思考很久,腦海中閃過當初登山時的一幕幕景象,然後才開口說道:“如果有機會,她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郭媛聽到這話後,很開心的笑了起來,然後站起身,雙手負後橫握紅傘,說道:“我去買菜!”說完轉身返回自己房間,很快又提著個籃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