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願意為了一個外人跟自己的女兒反目呢?然而那樣的似海深仇,又怎可能一句‘無辜’帶過?
這世上,誰又能真正無辜?
“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為了,打算連家你都不認了?!”顏知晚吼道。
夏傾抱著穆錦辰,身子輕顫著,死死咬著牙不敢開口。
“很好……”顏知晚往後退一步,對夏傾的態度失望透頂。
原來,真的不是每個家庭都能夠和睦幸福的。她嘗試過了,可原來,沒有用的。她站在泥地上,站在這片特意盤下建新廠區給女兒練手的地方,感覺到無比的諷刺。
她抬手,朝外指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滾!”
她爆吼出聲。
“媽……”
“我不想看到你,滾!”
顏知晚咬著牙,背過身去,用行動表示她的態度。她不想再爭辯下去,更不想再繼續發火。
所以,夏傾必須走。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夏傾垂頭,眼淚撲簌往下掉。穆錦辰目前的精神狀況不太能理解眼前的處境,但見她哭了,他便心疼。
他抬手,幫她擦眼淚:“傾傾,別哭。”
夏傾握住他的手,垂下。
“媽,對不起。”她彎腰,給母親鞠了個躬,“我跟穆錦辰12歲相識,20歲分開,我們愛了八年,分開5年,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我相信他對於當年的事情一無所知,我相信他不會成為穆涼那樣的人,我相信他不會做任何傷害我、傷害顏家的事情。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
穆涼,是穆老爺子的名諱。
說完,她深深看了一眼母親的背影,拉著穆錦辰離開。
“呵呵,呵呵……”
顏知晚忽然仰天笑出聲來,笑聲譏諷而悲痛,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蒼涼。
黃昏降臨,餘暉將她的身影拖得很長。在這樣荒涼的郊外開發區,在這樣寬闊的工地上,煢煢孑立。
她的這一生,究竟做錯了什麼?
丈夫離她而去,父母相繼撒手人寰,就連現在,女兒也跟著仇人走了。
只有她孤單一人,倔強地守著家業,守著這點仇恨。
可是誰又在乎呢?
她忽然好累。
高跟鞋徹底不能穿了,她索性踢開,腳板踩在砂礫碎石的路上,硌著她脆弱的腳心,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痛意。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痛意,從來沒嘗試過如此不體面的走法。
從小到大,她都是驕傲的,像一隻高貴的孔雀。她的妝容從來一絲不苟,她的穿衣從來得體大方,不合胃口的菜從來不吃,不乾淨的水從來不沾唇,哪怕是分娩最痛苦難忍的時候,她都保持著良好的儀態。
然而,她的人生,卻如此糟糕。
回到車上,雙腳終於擺脫泥土地踏上柔軟的毯子,她回過神,照著後視鏡中頭髮凌亂的自己。
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老了,眼角已經露出疲態,有著淡淡的細紋。
她竟快五十歲了。
驅車回到家,弟弟和弟媳早已準備好祭拜的東西,做了一大桌子菜,等著她回來。
“姐,回來啦,咦,傾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