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被人扯動的粉色蝴蝶紙鳶忽地向下一沉,而後失去麻線牽絆的粉色蝴蝶紙鳶,就像遁出鳥籠重獲自由的鳥兒一般,藉著強勁的風勢歡快地搖動著尾巴處六條呼呼啦啦作響的粉帶,直衝著西面的天際乘風翱翔而去,越來越小很快便消失在碧藍廣袤的天空之中。
隨著飄飄然漸行漸遠的蝴蝶紙鳶,秦三的一顆童心亦是越來越沉,終於,夥伴們彷彿聽到了“啪嚓”一聲脆響,秦三一顆純潔的童心直落而下破碎滿地……
死盯著自家那隻粉色蝴蝶紙鳶的秦三,下意識地隨著紙鳶遁飛的方向狂奔了兩步,隨即便明白過來自家這個舉動純屬無謂之舉,今日今時無論怎地再也救不回那隻翱蕩於天地之間的粉色蝴蝶紙鳶。
從未受過此等鳥氣的秦三徹底暴怒了。
秦三停下了追趕的腳步迴轉過身,緊攥著拳頭一雙怒目死死地盯著那個故意扯斷紙鳶麻線的混賬玩意,猛然揮出右手直指向那個混蛋口中怒聲呵斥道:“兀那混蛋!你因何要扯斷某的紙鳶?!……今日你若是不與某有個交代,某便要你嚐嚐你家秦嗲嗲拳頭的厲害!!”
由於事發突然,方才還在嘻嘻哈哈的小兄弟四人直到此時方才恍然明白乃是有事發生,他們順著秦三手指的方向抬眼看去,只見十數步開外緊挨著洛水堤岸的緩坡之上,不知何時竟然聚攏了六七個十二三歲年紀的半大小子,居中位置手裡還拎著紙鳶轆轤的混賬小子,正是故意扯斷麻線將秦三的蝴蝶紙鳶放飛而去的小混蛋。
小混蛋大約十二三歲的年齡,頭上扎著標準的總角雙髻,身形瘦削高挑一身青色的絲袍腳蹬一雙白底皂靴,只是那一張混蛋臉嘛!相較來說比其他小子的臉總要長出三分,且自下嘴唇處靠下便開始上翹整個下巴就像是撅起的鏟子一般,鼻翼兩側的臉頰之上還斑斑點點分佈著許許多多幼蠅大小的麻點。
這就是一個鏟子模樣麻面馬臉的壞種小混蛋!
麻面馬臉小混蛋的身後,還站著四個身高馬大神情跋扈手拿哨棒的年輕漢子,瞧那一身行頭裝束應該是某個有頭有面人物家中的親隨家丁。
距離麻面馬臉小混蛋十幾步之外的洛水堤岸垂柳蔭處站著四位書生模樣的後生,正衝著這邊說說笑笑指指點點著什麼。
說話之間,那夥撇嘴瞪眼高仰著頭鼻孔朝天一臉不屑神情的小子們,一路追打著蝴蝶蜜蜂腳踢著沙土地上的花花草草,一副此間老大囂張跋扈的模樣一路橫行來到了秦錚等人的近前。
四個親隨家丁則拖著哨棒大大咧咧地跟在這群混賬小子的後面。
瞧這模樣便已知道這個麻面馬臉小混蛋便是這群壞種的帶頭大哥,一群臭小子討好巴結的眼神齊齊地聚攏在那張麻面馬臉之上,躍躍欲試的模樣似乎正待這個壞種小崽子發號施令一般。
麻面馬臉小混蛋一臉鄙夷的神情瞅了一眼如同鬥雞般炸著翅的秦三,而後斜著腦袋瞅著已然圍攏過來衝他怒目相向的秦錚與秦東,不但毫無畏懼之色竟然還“呸”的一聲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頗為放肆地嘿嘿冷笑一聲,一副不屑為之的口吻衝著秦三惡狠狠地喝道:“腌臢小子!還敢讓本郎君與你這潑皮一個交代?!嘿嘿!……哪家婆姨的犢鼻褌開了把你這腌臢潑皮顯露出來?!你難道不知本郎君是何許人麼?竟然口稱本郎君的嗲嗲!哼!哼!信不信本郎君把你這腌臢潑皮混打一頓再綁起來送交官府?!”
聽了麻面馬臉小混蛋跋扈到了極致的囂張口吻,想來秦錚他們幾個今日是碰到了牛氣哄天的硬茬子。
體壯若牛的秦東幾百斤的石碾子整日裡都是被小子當做自家手中的玩耍之物,一貫所信奉的全然是自家兩隻如同砂缽一般大小的拳頭,居於家鄉之時雖不曾持強凌弱欺侮過他人,卻也是聲名在外從未受過今日此間的輕視羞辱,如今眼見自家兄弟好好的紙鳶被人給故意放飛而去,出言質詢不但無果卻還累及二郎君與自家遭那馬臉小混蛋的欺凌……
哇呀呀呀!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某不打得你這腌臢潑皮筋斷骨折某便不是你家的秦嗲嗲!
秦東混廝一向奉行的便是能動拳時不動口,能動腿時不動手。
黑壯小子一時怒火中燒,渾圓的一張黑臉登時紫漲起來,雙臂抖動踏步上前就要一把薅起麻面馬臉小混蛋來個醬燜或是烹煮一番,孰料想剛剛踏出半步卻被二郎君伸手給擋了下來。
秦東雖是力大無比性情耿直脾性執拗,然自小到大卻是從未違逆過秦錚郎君半分,一貫都是秦錚指哪打哪爽快好使得緊,如今被二郎君這麼輕輕一攔,黑壯小子雖是胸中憋氣心感詫異,卻還是乖乖地頓住了身形。
黑壯小子秦東心感詫異本就是件極為自然的事情。
想那二郎君秦錚本就是率性灑脫任俠仗義極其好事的主兒,於家鄉之時待那些鰥寡孤獨老幼弱小向來都是仁義和善得緊,不管是自家的月例還是阿孃祖母給的體己銀錢,十之八九都被郎君用在了那等孤獨老弱的身上,只是換做那些橫行鄉里欺善凌弱的潑皮破落戶,小郎君卻從未曾心地軟過半分,囂張霸氣的言語之間便是揮拳相向,且十之八九都是秦東出手撂翻了一應人等令其賠償損失賠禮致歉方才就此了事。
雖因此行此舉秦東少不得陪著二郎君吃些家法棍棒上的伺候,奈何皮糙肉厚的他心裡卻是在美滋滋樂呵呵地等著下次出手的時機。
只是今時遇到此等一群腌臢小潑皮,如此這般的輕蔑羞辱,二郎君非但沒有挺身上前拔拳相向,竟然一言不發還輕飄飄地攔下了自己,此等怪異的場景秦東還是頭次遇見難免其心中會是驚詫不已。
莫說秦東心裡驚詫不已,就連秦錚的心裡此刻也是驚詫莫名。
倒不是小二郎怕了眼前這些根本不值一提的腌臢小混蛋,在此子的認知裡,這些衣著光鮮舉止囂張神情跋扈的小子,不過就是古城集鎮方圓周遭那些鄉里胥吏富戶商賈的子弟,隨手扒拉一下便躺倒一地哭爺喊孃的主兒。
秦錚之所以驚詫莫名正是源於閆平、閆安弟兄二人的怪異之舉。
結伴同行出門遊玩的一群小弟兄,向來俱是一人有事全員出動,大唐治下的好兒郎,休要管那對方有幾多人等,只要有某一個人在,就休要想欺侮了某家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