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心頭一緊,齊克爾瞪著眼睛神情緊張地來回逡巡著,至此方才想起自家那把最為中意就連吃飯挺屍都刀不離身的上好橫刀,正是因為身旁這個性烈如火的腌臢潑皮,如今悲催地斷成了兩截成了兩段毫無用處的廢鐵,悲憤交加惱羞成怒之際,免不了一個跳腳便蹦起來老高,指著胡杰那廝的鼻子連哭帶罵連叫連跳地痛斥了起來。
眼見著一場不大不小隻因邋遢道長而起也由道長前輩平息的風波已定,遠遠安坐於主位上的秦肅秦右丞面露微笑自也放下了心來。
莫看秦公面色始終沉穩如常,其心中對邋遢道長神秘莫測的身份自也好奇在意得緊,待見到三郎秦霄對神秘道長百般恭敬遵從的態度之後,更是明白這位武功奇高的絕世高人與三郎神秘的師門之間有著莫大的淵源。
只是此等江湖之中宗派之間的機密事情,乃是各宗各門最為忌諱外人知曉的陰私所在,絕計不可於大庭廣眾之下向前輩高人探詢其中究竟,想來待回去歇息之時三郎自會與大兄說清道明此事。
安下心來的秦肅正欲起身邀約邋遢道長坐於主位之上一同宴飲,卻聽得此時自廳堂西側傳來了齊克爾如同殺豬一般的悽慘哭嚎聲。
心頭亦是猛然一緊,自覺又發生了何等變故的秦肅剛想開口問及此事,卻發現無論是三郎還是他身旁的一眾軍士,齊齊地圍攏在哈哈笑著的邋遢道長身邊拱手作揖討好問安,皆是一臉無可救藥的諂媚笑容。
至於哀嚎咆哮的齊克爾與一臉尷尬小心賠笑的胡杰,眾人根本沒做任何的理會。
嘿嘿,兩個終日裡吵吵鬧鬧要好之時卻又恨不得穿著同一條袴子的混賬玩意,此等軍伍敗類之間的紛爭與他等有個球的相干?!
秦肅自魚躍龍門進入仕宦之途的那日起,從未在大唐府兵軍伍之中擔任過官職,低階軍官、軍頭此次也是初次交道,自是不會知曉軍伍之中彪悍強壯猛似虎狼的軍士之間常日裡一貫的相處做派。
恪於嚴苛的軍律軍規,此等思維簡單性情質樸的軍士于軍營之中雖不敢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但私下裡拳腳相加惡語相向的事情,卻是如同牛身之毛蒼穹繁星一般數不勝數。
邋遢道長年輕之時的身份,自是時常接觸許多北周軍府之中的低階軍官隊正,白衣三郎與驍果都尉府的齊國平都尉乃是年齡相仿意氣相投的至交好友,更是時常出沒於齊都尉轄下的邊軍軍營,如齊克爾、胡杰之間的吵鬧喝罵諸等鳥事自是見識甚多。
與之經年累月一個食槽裡攪馬勺的兄弟,更是見慣了弟兄們之間千奇百怪花樣百出的鳥事紛爭,看都看得嘔心欲吐,今日此間還來這套?!
某等兄弟沒有啐這兩個不知羞恥的敗類一頭一臉的臭狗屎,已經算是給夠了兩個鳥人面子,放著道長老神仙不好好地上前巴結巴結,哪個還有閒情逸致過問此等兩個混賬玩意之間的鳥事?
自一幕亂象之中已是看出些端倪的秦肅徹底放下了心,他招手喚過秦亮在耳邊低語了幾句,秦亮頻頻點頭稱是而後便獨自一人下得樓去。
捂著腚部趔趄側身的胡杰,黑紅的臉蛋上難得一見一副愧疚懊惱的神情,他吱吱嗚嗚了半晌終也不敢直視怒瞪著牛蛋眼的齊克爾,不過胡杰也知今日就算他自日昇酒樓的窗間跳將出去立時遁走,即使遁逃到天涯海角也絕計無法擺脫掉腦袋一根筋的齊克爾糾纏。
已無退路的胡杰最終不得不陪著笑臉囁喏著說道:“齊……齊克爾兄弟,你看某……某也不是有意要壞了你那……你的那把寶貝橫刀,兄長就在這裡給老四兄弟陪個不是了先!”
“兀那胡杰!你這混廝少來與某胡亂拉扯那麼無用的東西,兄弟歸兄弟兄弟情誼今日裡暫且放到一旁去,某等還是先來商談商談某那把橫刀之事才是好的。”
眼見不拿出些乾貨確也無法擺平這個直不籠統一根筋的齊克爾,無計可施的胡杰尋思了半晌方才牙咬心橫生無可戀般地說道:“齊克爾兄弟,某等皆是朔方邊軍的軍伍中人,你也是正九品下的低階隊正,素知這隊正一年的俸錢、俸料、職田與僕役人力,滿算起來也不過寥寥三四十貫的銅錢,每月裡除了吃喝耍樂一應用度之外,所能剩下的更是寥寥可憐,此次自朔州至太原,自太原而至東都洛陽這一路行來,某身上所有的錢財加起來也不過六百文的銅錢,老四兄弟,莫說是胡某,想來你與諸位兄弟的身上也是銅錢寥寥荷包空空。”
“某今日既已毀損了你的橫刀,自也沒有不予賠償的道理,如此也罷!某就將那把跟隨某已有六年之久的橫刀賠償與你,你看如何?!”
胡杰原想著跺腳咬牙之後把自家那把寶貝橫刀賠償給齊克爾便可了結此事,孰料齊克爾兄弟不聽還好,聽完了胡杰此番仿似與自家寶刀就此決絕的賠償言辭之後,一跳老高指著胡杰的鼻子氣急敗壞地喝罵道:“胡杰!你這廝就是個慣於欺騙誆哄兄弟的無賴子!某等相識相交已有數年了吧?無論哪次玩樂耍錢之時不是你這混蛋將某荷包裡的銅錢哄騙個精光?今日竟還想用你那把磨得已然缺有一指之寬如同破爛流丟的腌臢橫刀,賠償某那把精光閃閃如新刀一般無二的上等橫刀,天下之大怎會有你此等無情無義陰暗至極的腌臢潑皮!呀呀呸!今日你休想再誆哄於某!白日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