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此次中書省關於自己尚書省尚書右丞的差遣任命,正是如今當朝臨政權傾朝野的武皇后對自己同為幷州同鄉的認同?
這樣可笑的想法也就在秦肅的腦袋裡轉了一個最短的圈,便自此消失的是無影無蹤。
一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處置機樞政務內廷事務手段極為高明狠辣的絕頂高手,即便是身為嫵媚女子的武皇后,又怎會在意這些狗屁都不是的同鄉鄉土情誼。
自太原府前來東都洛陽城這二十多日的跋涉路程,秦肅秦右丞幾乎俱是在左思右想驚懼猜疑憂思過度中度過的。
長吁短嘆了十數日的秦肅秦右丞,在即將到那東都洛陽城的一刻終於想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關鍵所在,那些慘遭武后打擊甚至是身死族滅灰飛煙滅的重量級大人物,無論哪一個不是朝廷之中關隴親貴或是與之相勾連那名門望族的傑出代表人物。
由此及彼可想而知,當今武皇后在這十數年裡多次發動的凌厲政治攻勢,所要翦滅清除的正是那些橫亙在她獲取政治權力道路上的世家望族勢力集團,而自己區區的一個秦某人,不過就是河東道幷州清源縣一個家門富足的寒族子弟,只因祖上幾代行善積德加之個人聰穎好學,這才得以魚躍龍門一步登天踏入這宦海仕途。
多年以來秦肅牢牢秉持著英公老人家的諄諄教誨,從不與那些皇親國戚、後宮妃嬪、朝廷宰輔與三省六部閣僚有什麼私下裡的交通往來,於自己所任職位之上也無一不是兢兢業業恪盡職守,雖說算不得那吏部考功司薦選榜上出類拔萃的能臣幹吏,但總也算是對得起朝廷給予自家的俸祿與封賞。
如今看來無論是再怎麼天威難測的滔天雷霆霹靂,也劈不到寒族出身富庶自足的秦某人半根汗毛之上。
已是不惑幾近知天命之年的秦某人,既不想做那等轟轟烈烈積極反對武皇后干政而慘死滅族的宰輔卿貳,也不屑與許敬宗、李義府、崔義玄、袁公喻那等蠅營狗苟趨炎附勢的小人為伍,總之就是一句話,待到了東都洛陽城踏入尚書右丞的官署,秦某人自會換上一副笑臉豎起耳朵閉上嘴巴好好做自己尚書右丞的分內之事便是,至於其它那一眾賊廝鳥的事情與秦肅秦懷遠何的干係?
終於想明白了這些惱人的煩心事,至今尚未交割了官憑文牒,還未曾上任的尚書右丞秦肅秦懷遠,那久居陰霾之地的心情也自此大好了起來,於是乎文人出身的秦肅秦右丞不由自主於東都洛陽城咫尺之遙的興豐山崗之上,作出了他自太原府啟程以來的第一首借田園山水詠志的詩詞。
如今聽了武侯頭目如此一番機密言辭之後,秦肅秦右丞的心裡不禁是訝異非常。
自己任職尚書右丞此等機密的事情,除了京城長安尚書、中書、門下三省的宰輔相公與一眾三省閣僚、吏部的尚書、侍郎等一眾高官之外,也只有太原府尹敏志公、二郎、三郎及夫人眷屬們知曉,此地怎會有一位攜著一個粉衫女童的腌臢道士,能夠如此清楚明白地掌握著自己這一路行蹤?
心裡暗自驚詫臉上卻是一副微笑面容的尚書右丞秦肅,再次開口讓管家秦亮多多取些銅錢來賞賜給這些武侯。
“秦亮!再拿出三百文的銅錢多多酬謝這些差官一些酒錢,莫要辜負了他等對秦某的一番好意。”
“多謝右丞恩典!”
“嘻嘻,謝過秦右丞的恩典!”
“某等恭祝秦右丞事事順心步步高昇早日裡封侯拜相!……”
待進入了古城集鎮之中,任憑那馬鞍橋之上的二郎君秦錚是如何怎樣地翻騰,任憑這廝那張小嘴油滑如蜜一般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陸五都堅決執行著安然騎行的原則,亦步亦趨地緊隨在秦肅秦右丞的身邊。
秦家二郎君秦錚那心裡的感受與臉上的神情反應,很明顯已是非常極其極為的不爽,只是身前有一個心思難料的父親大人,身後還緊隨著一個雖然溺愛於他卻也算明白事理的阿孃,作為肉餡夾心胡餅的他來說,自也不敢隨意無禮放肆造次。
輿車馬隊漸行漸近古城集鎮的鬧市場所,街市兩旁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響徹於耳,街市上的行人買客也逐漸的熙熙攘攘了起來。
“剛剛採摘的上好毛桃,酥脆甘甜嘍!且便宜得緊,只需三文銅錢便是一斤……”
“古城本地產的青甜棗嘞!古城本地產的青甜棗嘞!這位小郎君要不要嚐嚐某家的青甜棗?某家的甜棗那可是好吃不貴呀!”
“興豐山崗上種的毛家李子樹,個大皮薄通透解渴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