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了好了,一路旅途趕路秦某也已是飢腸轆轆了,更別說你們這些馬上廝殺馬背之上便能進食的虎賁壯士了,來來來,諸位快些依次入席,且放開了肚皮待吃個爽快再提那等美酒佳釀的事情,屆時秦某、三郎定會與壯士們痛飲三杯!”
“喏!某等謹遵秦公之命!”
一陣急促的輕響聲之後,那些早已等得是急不可耐的軍漢們,已然按照士人宴飲的規矩跪坐在於食案之後,且等著秦肅秦右丞一聲喝令便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快朵頤一番。
呼啦啦聲響過後,此時的三樓廳堂之前還剩下三人未曾入得席去,他們依然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與此遙相對應的便是那三位正在樓梯口處竊竊私語的孩童。
見此情景,正要拉著三郎秦霄返身入席的秦肅立時便停下了腳步。
他看了看依然在堂前挺身而立的三位漢子,以一副玩笑的口吻對身旁的秦霄笑言道:“三郎?因何還有三位人等不願意遵從秦某入席進食之命呢?難道說他們不知自己的腹中飢餓與否麼?”
白衣三郎滿是欣賞的神色笑看著堂前站立的三位漢子,隨口也以玩笑的口吻回覆著自己的大兄。
“大兄,看到如此難得一見的美食佳餚,莫說是別人就連三弟也早已忍不住要痛快淋漓地大快朵頤一番,只是偏偏就有這些不知飢餓與否不肯奉命於您之人,三弟還真猜不透此時此刻他等心裡想的是些什麼?若依三弟之見還莫如請大兄就此升堂問案,只要大兄不惜動用大刑伺候還怕他等不肯就範?”
“哈哈哈!果然是個白衣白麵卻黑心黑腹狠辣的秦三郎,好!大兄就依著三郎的妙計如此行事罷了。”
話音落地之時秦肅立時換了副鄭重肅穆的神情,雙目炯炯盯視著堂前站立的諸人,以凌厲的口吻喝道:“陸五、陳奇!秦某且來問你,你等二人剛才在山崗之上就已公然拒奉秦某之命,如今眾位壯士已然紛紛遵命入席,而你等卻依然挺身於此,難道你等還想再次抗拒奉秦某之命麼?”
陸五與陳奇二人乃是大唐帝國邊塞單于大都護府治下久居塞外的邊民,因為邊境累年戰火波及的緣故自幼便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兩人結伴同行相依謀生年方十六歲即投身於朔方邊軍之中,憑藉這八年多軍伍生涯弓馬嫻熟作戰勇武,奮力拼殺累積戰功這才領受了正八品下朔方軍左右司戈的官職。
此二位低階軍官皆是淳厚質樸的廝殺軍漢,終日裡過的都是些縱馬執槊彎弓鳴鏑,大口吃肉大碗吃酒呼喝叱罵如同一根扁擔般直來直往的軍伍生活,哪裡見識過文官雅士談笑之間的風韻趣事,哪裡懂得去用腦用心揣測上官與貴人的心思意思,如今聽了秦肅與秦霄兄弟兩人之間如同玩笑一般的話語,再加之秦肅秦右丞一番質詢意味頗重的言辭,心驚膽顫之間二位軍官不覺之下已將兄弟二人這些做戲玩笑的言辭,當做了秦肅秦右丞即將發怒嚴厲斥責於他們的警示前兆。
惴惴不安的陸五與陳奇面面相覷心中不禁大呼不好,無奈之下只得再次抱拳稽首行以軍禮,沉默了片刻之後,口齒稍稍伶俐一些的陸五漲紅著臉硬著頭皮回稟道:“秦公明鑑,某等言辭無狀確實有罪於秦公,只是這拒命一事某等可是萬萬不敢當的的!”
“某等二人雖不是秦公的司衙屬吏,諸位隨行的軍伍弟兄也不是某等二人軍伍所屬的部眾,相互之間確也沒有統屬領率的職責,只是某與陳奇自太原府尹孫公與果毅都尉齊都尉處領受了差事,身上自然擔負著護衛秦公及眷屬一路萬全的重要職責。”
陸五一番職責在身的話語說到這裡的時候,那些已經紛紛入席跪坐於食案之後的淳樸軍漢們,眼見著秦肅秦右丞與白衣秦三郎至今仍未曾入席,緊張失色間無不是面露羞愧之色,心思精明一些的連放置在案几一側的牛皮靴都顧不及穿了,慌忙間撩袍起身跣足跨步來到兩位軍頭的身後,抱拳稽首行以軍禮以示罪過。
心思魯鈍一些還跪坐在食案後面愣神發呆的憨貨,也在好友袍澤的提醒下紛紛跟了上前,一時之間酒樓三樓的廳堂之間那是人頭攢動從者絡繹不絕。
思路越發明晰的陸五並沒有理會那些夯貨的告罪舉動,繼續向秦肅秦右丞回稟著事情的緣由。
“日昇酒樓所處之地雖已毗鄰東都洛陽的南城城門,但一日未曾安然抵達秦公的府邸,某等二人就未曾完成自己的職責,算不得已是交割了差事,且某在秦公與夫人一行車馬抵達古城集鎮之時,曾聽那執役的武侯頭目提及邋遢道士與女童之事,此等詭異之事令某與陳奇心中總覺甚是不安,某等二人略略商議之後還是以為護衛秦公的職責更為重大,故不願在此時入席宴飲,還望秦公原宥某等二人的無禮行為,且請您與三郎就此入席,待到了您東都的府邸某等二人願意接受秦公的任意懲處。”
秦肅不動聲色間聽著陸五條理分明的陳述,看著那群去而復返一臉羞愧頷首行禮的軍漢,悄然之間與嘴角含笑的三郎對視了一眼之後,猛然間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好一個職責在身不敢造次行事啊!你與陳奇還要接受秦某的任意懲處?那好,秦某且來問你等二人,你等的武功身手與吾弟白衣三郎相比孰強孰弱哉?”
聞聽秦公猛然大笑又是如此這般問話的陸五與陳奇頗感有些意外,這二位低階軍官再次相互對視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陸五慨然回覆道:“回稟秦公,三郎的拳法劍術腿腳功夫種種手段端的是頗為了得,莫說是與某單打獨鬥了,就算是於街市之上某等兄弟們一擁而上,自也不是白衣三郎的對手,只是若在那兩軍陣前行伍列隊之中以軍陣技法互相征戰,某等與三郎之間孰強孰弱那可真就未知難料了。”
眼神之中也滿是欣賞讚嘆之意的秦肅,捋著自己的三綹長鬚悠悠然看向了三弟秦霄。
“哈哈哈!二位壯士如此這般回答果然是妙不可言啊!三郎,你以為他二人的回答準確與否?”
三郎看著自家的大兄,年輕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一種促狹古怪的笑容。
“大兄既然已是心知肚明瞭,何故還要再如此問詢於三弟呢?莫非大兄是想讓三郎在眾位兄弟面前自揭自家的短處麼?哈哈哈……”
“大兄,陸五與陳奇二位兄弟如此說辭已是謬讚了三弟的武功身手,想來三郎身上所練的功夫只是一般修身健體的武功技藝,若論單打獨鬥較量身手什麼的,三弟自然是不在話下無論在座的哪位皆是一概不懼,只是若像這二位兄弟所說的軍伍對戰,莫說是在千軍萬馬的軍陣之中,僅是他等這十幾位的軍士結起來陣勢,依著他們兇狠、嫻熟的軍伍做派,再配以威力巨大的軍伍制式擘張弩箭,三弟只怕是要在交手之前就會退避三舍逃之夭夭嘍!”
秦肅捋著長鬚頷首點頭面帶微笑。
“陸五、陳奇,你們二人原本就是軍伍之中的悍勇之士,為何不像三郎一般直接將真實的情況告知於秦某,何必要費盡心思用那等酸腐文人慣用的春秋筆法說辭,來討好逢迎秦某與三郎,你二人需謹記今後切莫再要如此,此等行事只會有失了我大唐虎賁的英雄男兒本色!”
“喏!陸五(陳奇)謹遵秦公教誨!”
說完這些之後,秦肅秦右丞和善沉穩的眼神越過了陸五、陳奇二人,落在了那些跪坐入席之後復又站立於此紛紛告罪的軍漢身上。
“呵呵,秦某今日真是難得一見遇到了如此之多的怪事,且不論陸五、陳奇他們二人不肯入席宴飲,你等諸位既已領命紛紛入席坐下,為何又坐而復起站於陸五、陳奇身後頷首行禮呢?你等之中誰能告訴秦某這裡面又是何等的道理?”
聽了秦肅秦右丞的詢問,陸五身後那位身高足有六尺八寸,面色黑紅的短鬚壯漢屈身一躬,甕裡甕氣的聲音回稟道:“回稟秦公,某胡杰與眾家兄弟行事無狀,未等秦公與三郎入席坐定之際,某等就猶如一群搶食的餓狼般紛紛搶先入席,如此這般魯莽行事既與禮儀不符,又亂了上下尊卑的規矩,所以某等兄弟只能在此向秦公與三郎請罪了。”
說到此處的時候,這位短鬚壯漢及其身後那十三名軍漢,齊齊地向著秦肅與秦霄兄弟兩人屈身一躬。
“哈哈,胡杰,你等既已奉了秦某的入席之命,何來的莽撞行事不符禮儀之罪呢?”
“胡杰,你等一眾壯士皆是秦某今日宴請的賓客,況且你們乃是朔方邊軍豪爽勇武的軍士,殺伐果斷放浪形骸不拘小節,自是不必遵循那些文人雅士所謂的禮儀規矩。”
“喏!某等謝過秦公不罪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