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天正觀《擇天寶錄》說的,一個皇朝或是帝國,在立國之初氣運便是註定了的,大抵是享多少年盛世,多少年戰亂,再多少年衰落都在冥冥之中有了定數。
齊雲煙從水潭裡捧起一汪清水,仔細清洗身上留下的傷口,與巨蟒一戰後,她的肋骨斷了四根,連帶著右腿也折了,好在徐雲天略懂一些粗糙的接骨手段,趁她昏迷草草處理了一番,省去了許多麻煩。
——她要是醒著,自是打死也不願讓公子殿下接觸他身子的。
齊雲煙往了一眼徐雲天的身影,水潭旁邊點燃了一堆篝火,公子殿下正聚精會神的在篝火邊騰挪躲閃,忽而出拳,忽而出刃,招式雜亂無章卻又顯得流暢至極,一拳一腳的力道皆拿捏的恰到好處,要知道他習武才不過半年光景啊!恍然間她生出一種錯覺,彷彿這人天生便是為了習武而生的一般。
再看四周盡是參天巨木,心中道看來這不可一世的惡人怕是也迷在了森林中。
四下無人,風吹月夜。
兩人三影。
齊雲煙回想起八年前一幕,她剛好桃李年華,憑一曲絕響的《琵琶胭脂》拔得了醉紅樓花魁大選的頭籌,正是風光得意的時刻,城中布著的齊國遺老眼線告訴她,徐燕山獨子徐雲天來了劍州。
她便梳了最是好看的飛仙髻,化了足以迷倒萬千男子的紅妝,趴在閣樓上哼唱齊國謠,終是將這個不足十四歲的少年郎引進了閨房。
初見他,她道:“小公子,可有婚約?”
十四歲的少年郎果不其然被她那禍國殃民的容顏迷了眼,紅著臉道:“還未有。”
她故作巧笑嫣然,道:“那公子可願接奴家回府?施捨一個妾名。”
終是少年郎,只略施小計,他便答應了,道:“若是妾名,也並無不可。”
隨後兩人想談甚歡,一人心懷鬼胎,一人天真無邪。
末了少年郎沒由來一句:“你的模樣像極了一個人。”
她心中一驚:“誰?”
“齊國的一位皇女。”
她以為哪兒露出了馬腳,讓這位公子殿下給瞧出來了,當即變臉要將其斃命,可這看似天真無邪的少年郎三言兩語便卸了她滿心殺機,現在看來,他說的皇女應該是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太子妃罷,自己那素未謀面的親姑姑。
過往舊事一茬接一茬,齊雲煙索性不去想那麼多,掏出那本《丹青秘劍》便開始仔細的研讀了起來。憑這惡人的武學天賦,自己若再落下了武學修行,怕是這輩子都殺他無望。
徐雲天拳出如刃,招式時而大開大合,時而入微尋機,已然是練到精妙之處,也不知出招有幾千幾萬次了,此刻他渾身上下大汗淋漓,衣襟已經完全貼在了身上。
那捲《知北》早已倒背如流,其實說下來這記載上古練氣士的修道奇書只撰寫了一篇粗略的引氣功法,而後便是長達半數的御氣註解,半年光景練下來,公子殿下已經完完全全的吃了個通透,雖說他只有小乘巔峰境地,可內息卻比的上初入陰心境的武者,源源不絕。
恍然間似有似無,徐雲天只覺得四周光影搖曳,殺喊震天,放眼望去盡是山精鬼怪,或持刀,或利爪,或飛撲,或匍行,向他殺來。
手腕一轉,銀白匕手倒握手中,公子殿下眉目猙獰,誤以為自己進了山鬼聚集之所,暗道你們若要殺我,且看誰命更長。
刃出如風,徐雲天閃身入圍,刀刀刺向山精鬼怪咽喉,心腹,額頭。
正是刀刀斃命的招式。
遠處的齊雲煙忽聽風聲大作,轉頭看去,卻見徐公子殿下整個人五官扭曲,招式凌厲,殺機重重,似是與什麼看不見的敵人戰在了一處似的,心中忍不住嘀咕道這傢伙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作惡太多中了邪了不成?想起教導她入武道殿堂的武學大家孫止峰說過的話,一個人若是修習過於頻繁,心力焦脆之下極易入了魔障。
是了,應當是魔障,他這是有些入魔了罷!又開懷想到;‘若是入魔入邪了也好,這般惡人,就該讓鬼神將他收了去,下了九幽地府也當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