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家人到來,扶意不得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而開疆另有事務在身,辭過了老太太午膳的邀請,就匆匆離去。
扶意目送他,心中思量著方才的談話,開疆說,他必須留在皇帝身邊,這是何故?
香櫞來攙扶小姐,看著前方說說笑笑的人,高興地說:“三夫人和二小姐真好,哄得我們夫人這樣高興,昨兒我見夫人還很緊張呢,今日就好多了。”
扶意亦是滿心感激:“如此,娘該相信我沒騙她了,這家裡人人都待我好。”
一行人回內院用午膳,走在半道上,見爭鳴在不遠處探頭探腦,他如今被大老爺調去別處,有什麼事再不能到清秋閣回話。
扶意朝翠珠使了眼色,翠珠會意,走著走著,便離了眾人,悄悄去別處與爭鳴相見。
待內院傳午飯,眾人洗手入席,翠珠才又回來,不經意似的在扶意耳畔道:“大老爺把家裡的信鴿都取走了,原以為是要宰殺斷了您和公子的信路,但爭鳴發現,是大老爺急著要給公子捎信,接連都放出去,有一隻迷路轉回他身邊了。”
翠珠塞給扶意一條卷著的紙箋,扶意捏在手心裡,不久後謊稱害喜,退到了祖母的內室,在無人時,展開紙箋。
短短几句話,每個字都觸目驚心,是皇帝要動手了,公公要鎔哥哥儘快取下世子的性命。
扶意忽然想起,孃親提到父親在家抄寫黃卷聖旨,她家爹爹擅長模仿他人字跡,不論是誰的筆跡,只要揣摩上半天,都能學得惟妙惟肖。
但這事兒外人知道的不多,畢竟是會惹來麻煩的本領,而若是當今的聖旨,要緊的不是字跡而是國璽御印,可見父親抄寫謄錄的,該是先帝遺詔,且是親筆遺詔,這是一筆一劃都要殺頭的大罪,爹爹是真豁出去了。
扶意越想,內心越激動,叫過翠珠問:“那隻信鴿,還能放出去嗎?”
翠珠應道:“爭鳴問了,您有沒有什麼話要傳給公子的。”
扶意搭著她的手起身來,到桌前借用祖母的筆墨,用工整的蠅頭小楷寫下幾句話,捲成紙條後交給翠珠:“送去吧,再告訴爭鳴,好生保重,不必再向我傳遞什麼,我自然另有法子打聽。”
翠珠應下,先攙扶少夫人回席上,之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內院,爭鳴在外接了紙箋,迅速將祝鎔的信鴿放了出去。
這日午後,言夫人要去王府請安,以感謝王妃為扶意送嫁,扶意因祝承乾的命令不得隨意出門,只能將孃親託付給韻之,並請她轉告郡主,得閒來府上一坐。
可言夫人這一去,閔王妃和涵之卻傳話回來,她們要留言夫人住下,說是王府算扶意在京城的孃家,孃家來人自然是住本家,還命人把行李都取走了。
偏偏今日,祝承乾有心提早回府,想要設宴款待親家母,如此反而被同樣從宮裡趕回來的大夫人嗤笑:“我說怎麼那麼沒規矩,原來不是沒規矩,而是有恃無恐,人家背後可是王府在撐腰,祝公爺,您高攀不起。”
祝承乾本是不在乎的,根本沒把言家人放在眼裡,直到見了老太太,聽母親說要將平珒送去紀州唸書,趁這次親家母來了,一併帶回去,他這才惱了。
不惜對母親直言:“皇上已經懷疑,為什麼我們家的姑娘都走了,現在您還要把平珒也送走,倒不如舉家遷離京城,也免得兒子一次次被皇帝盤問。”
老太太冷聲道:“侄女到姑母家中做客,孩子送去學堂唸書,在別人家都是天經地義的事,你慌的什麼?”
祝承乾毫不退讓:“您何必明知故問,您知道兒子擔心的是什麼,難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這個家?”
老太太說:“那就更應該把孩子送走,儘可能地避免風險,若能相安無事,孩子們總有回來的那天,若你撐不住了,他們能躲過一劫,難道不好嗎?這原是兩全其美的事,可你根本不在乎他們的生死,沒把自己當父親。”
祝承乾滿腔怒火地回到興華堂,大夫人倚門而立,看見了他的怒氣,問下人要了一碗蓮心茶,來到丈夫的書房,放下茶碗道:“喝口茶消消氣,老太太又怎麼你了?”
祝承乾道:“她要送平珒去紀州。”
大夫人搖頭:“真是老糊塗了,想一出是一出,紀州到底有什麼好?”
祝承乾卻怒道:“你不知道這背後意味著什麼嗎,你睜開眼看看,家裡少了多少人,孩子們都走了。”
大夫人想起今天在宮裡提起這些事,皇后也一樣陷入沉思,她終於意識到了不安,問道:“什麼意思,這是誰的主意?”
祝承乾在書房裡來回踱步:“皇帝該如何看待我,當面對他忠心耿耿,轉身卻急著將家人送離京城。他敏感而多疑,一旦不再信任我,閔家的今日,就是你我的明日。”
大夫人本是看笑話的心,此刻少不得緊張起來:“怎麼回事,這家裡的人,都要幫著那父子倆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