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妃聽了,心裡頓時生出一股邪火,礙著陳院判在,卻不好作,只沉了臉,“原先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顆千年靈芝,眼見要除了病根,誰知道……”她看了歐陽暖一眼,嘆了口氣,似是悲慼,只是眼楮中卻夾雜著涼薄,“世子是個聰穎的人,難保不為此傷了心神。”
孫柔寧一聽,頓時浮現出一種怒意,剛要開口,卻被歐陽暖一把抓住了手臂,歐陽暖微笑道︰“陳院判說的是,世子的病最忌勞神,思慮太過是要不得的,心高氣盛的人總會有這種病癥,反倒像我們這樣的尋常人,倒是身體健康得很。”
董妃面上一涼,卻笑道︰“院判大人,不知您有什麼治療的法子?”
陳院判道︰“我重新開藥,好好吃上幾個月,藥雖然重要,養卻是根本,一定照我說的方法養身養心,這病也就能好個三成。可若是繼續這樣憂思過甚,就不敢保證了。”
歐陽暖微微一笑,三成?這就是說,肖重君的病是不可能痊癒的,不過是勉強吊著一口氣,能活多久,就要看他的命了。陳院判可是宮中的名醫,世代行醫,絕不會看錯的,他都這樣說,肖重君的確是半條命,再看一眼董妃難看的臉色,歐陽暖勾起唇畔,這個後媽做的還真是盡心盡力,那表情,半點都掩飾不住憂傷。
董妃將陳院判送出門,又送上表示感謝的禮物,這才返回來。歐陽暖見她這樣盡心盡力,心中的疑惑如同迷霧,一層層更深了。
第三天,歐陽暖去看望慕紅雪,對方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不再是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了,說了一會兒,慕紅雪吩咐身旁的丫頭道︰“去把比甲取出來。”
丫頭便取了一個託盤來,歐陽暖一看,是一件亮絲繡金比甲,上面繡著梅花的花樣,不禁問︰“這是——”
慕紅雪微笑道︰“郡主不要小看這件比甲,”她示意丫頭翻開比甲的反面,露出裡面的內襯,解釋道,“這個比甲是雙層的,內層是用我們高昌皇室的特殊材料做成,中間的空層可以放置一些藥草或者藥膏,若是冬天穿了也比一般的衣裳保暖。你的肩上有舊傷,用這個是最好的。”
歐陽暖一愣,片刻後笑著將東西還給她,“你也受了傷,將來也要用的。”
慕紅雪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還有一件,不礙事的,我在燕王府打擾的時間太長,你若是不肯收下,我心中反而過意不去。”
歐陽暖看著慕紅雪,不禁在心中想到,慕紅雪字字情真意切,並不像是作偽的模樣,若非自己真的疑心太重,就是她的段數太高,連自己都一點看不出來端倪。就先階段看來,她覺得前者的可能更大些。
用過晚膳,肖重華才剛剛進門來,紅玉替二人斟上茶來。歐陽暖問道︰“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肖重華解了外衣,才道︰“我派人調查過,從火場痕跡來看,起火點的確是在館內,但燒得最旺的卻是靠近中心的正房,當初在建驛館的時候,為了防止走水,就考慮到了應當使用較為堅固的木材,可這一次火勢太大,除了高昌的九皇子帶著他的人勉強沖出來以外,其他的人驚覺時,整個驛館便已被大火吞沒。”
“那麼,是否有人故意縱火呢?”
肖重華點了點頭︰“從昨天的風向和風勢來判斷,的確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或許我們該想想,如果是有人故意放火,為什麼要將高昌國的九皇子放出來呢?”
歐陽暖陷入沉思︰“的確,如果是南詔人做的,既然能夠在驛館內部動手腳,在水源裡下點東西,讓他們無法逃生,不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嗎?何必讓他們逃出來呢?”
肖重華笑道︰“但這些僅僅是猜測,目前的證據並不能證明是別人故意縱火。而且就算證明瞭這一點,我國也很難向高昌解釋,堂堂的大國,居然連驛館都保護不好,還被人鑽了空子。所以,陛下如今急於將此事壓下去,而不願意深究。”燈燭之下,肖重華眉頭微蹙,原本俊雅的面容有些嚴肅和冷峻。
歐陽暖將事情仔細想了一會兒,只覺得頭有點痛,不由得搖了搖頭︰“不管是什麼人,什麼身份,都是整日裡營營碌碌,費心費力,後院和前朝也沒什麼不同,都是勾心鬥角,爭來奪去。”
肖重華默默地摸了摸她的頭,表示同情,歐陽暖一把抓住他的手︰“怎麼我最近覺得,你總是將我當成小孩子一樣看待呢?”
肖重華看她,很認真地道︰“你本來就比我小。”
歐陽暖失語,的確,她比肖重華要小,而且要小六歲。過了片刻,她才笑道︰“蓉郡主倒是比我大,不是更適合做明郡王妃?”
肖重華笑了︰“我從來就沒打算過要娶她,就專心算計你來著。”
歐陽暖挑起眉頭,輕笑道︰“可是,如今算計著要進你家門的,可不止一個嚴花蕊吧。”
肖重華漆黑的眼楮只能倒映出歐陽暖的面容,帶了一絲難見的戲謔︰“哦,我的暖兒吃醋了嗎?”
吃醋?她會吃醋嗎?歐陽暖似笑非笑地表情︰“我只是好奇,為什麼連身患隱疾都擋不住這些人,難不成,還要再來點更到位的理由?”
“什麼是更到位的理由?”
“這個麼……”歐陽暖輕輕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公主在燕王府養傷,明郡王是不是要去看望?”
“看望?不去。”肖重華很直白地拒絕道,“我很忙。”
歐陽暖早就料到他的回答,慕紅雪雖然住進了燕王府,可平日裡除了歐陽暖,誰都很難見到忙的腳不沾地的肖重華,就是歐陽暖,也往往是在天黑了才能見到他,而慕紅雪本人,也是一心一意養傷,除了董妃和歐陽暖,其他人基本都是不見的。
因為高昌公主住在燕王府養傷,這幾日探病的人也是一波接一波,打發這些人,也很需要一些時間,歐陽暖大多也不理會,全都交給孫柔寧,害得她叫苦不迭。
歐陽暖道︰“九皇子也要住進府來嗎?這,多有不妥當吧。”哪有異國王子住進燕王府的,外人會怎麼看?
肖重華顯然對此比她更不滿意︰“他以照顧妹妹為藉口,陛下也無法拒絕。不過,他還有兩日才進府,到時候若是他在,你盡量回避就是。”
歐陽暖靠在他懷裡,奇怪道︰“為什麼?”
肖重華無語,盡管心中不斷地勸自己要大度些,可是一想到又會有一個男人圍在自己妻子身邊打轉,他的心情就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對歐陽暖身邊的動靜瞭若指掌的男人,九皇子看著歐陽暖的眼神讓他覺得很不舒服,而九皇子對自己的態度也很微妙,說不清究竟是嫉妒還是怨憤,彷彿有一種情緒隱隱壓抑著。莫名其妙多個情敵,肖重華實在不知道,這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雖說自家妻子十分美麗,可對於見慣了佳麗的九皇子來說,不至於只見一面就神魂顛倒吧,肖重華心中一直懷疑,是不是有什麼疏漏之處。
於是他重新調查了九皇子這個人,得到的訊息是他曾經流落於市井之中,這讓肖重華意外之餘又有些明悟。歐陽暖雖然是名門千金,卻也曾經出過門,那時候有個把人對她一見鐘情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只是,這九皇子的眼神,實在讓他心裡不樂。尤其是,這九皇子馬上住進燕王府,三不五時在那個公主的院子裡轉轉,借機會見到暖兒,也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