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即九月十七日清晨,李郃早早來到城外,旁觀亥伏教導少梁奇兵們如何騎馬。
說實話,在三日之內教會夏人士卒騎馬,這在亥伏看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要知道哪怕是他們林胡,從在父輩的幫助下第一次嘗試騎馬到獨自騎乘,這也需要一個比較長的時間,然後在掌握緩緩騎乘的情況下,再逐步加快速度,最終做到騎著戰馬在草原上疾馳,這前前後後最起碼需要一年半載的時間。
更有甚者,縱使到了快馬疾馳的程度,也遠遠談不上嫻熟,優秀的林胡騎兵可以在疾馳的過程中做出許多行動,包括弓射以及規避敵方的箭矢。
正如前日晚上魏武卒千將馮普所遇到的那些林胡,當少梁奇兵們舉著瞄準對方時,那些林胡戰士紛紛側倒,將身體藏在馬腹的另一側,利用戰馬保護自己——那一晚做到這一點並不難,難的是在疾馳的過程中做到這一點。
而這在中原士卒看來很神奇的技藝,在林胡騎兵們當中卻是很基礎的保命之法。
“李將軍。”
待見到李郃時,帶著二三十名本族戰士的亥伏向前者抱了抱拳,用中原話問候了一句。
李郃聽得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昨日我見你時你還不會,晚上學會的?”
這句亥伏就聽不懂了,好在李郃身旁帶著狄羊,在狄羊的翻譯下,亥伏有些高興、又有些尷尬地說道:“我亥部落亦有一些胡……呃,人,昨晚我從他們那學到了一些,不過是一些簡單的話,比如問候之類的……”
狄羊將這句話翻譯給了李郃,二人都明白,亥伏適才說的‘人’,其實指的是亥部落的胡奴。
微微思忖了一下,李郃暫時不打算細究,微笑著稱讚道:“說得不錯。……以便日後的溝通,首領與你麾下的戰士,確實應當學會我華夏的語言。”
當狄羊將李郃的話翻譯給亥伏後,亥伏連連點頭,不知為何,他臉上始終帶著幾分憂慮。
不多時,韓延、吳恆、許武、高允、侯贇五位少梁奇兵的五百人將領著大群奇兵來到了城外。
趁著亥伏吩咐其本族的戰士前來戰馬準備教學的空檔,李郃問狄羊道:“接管胡奴的事進行地如何?”
“回稟子梁大夫,一切順利,只是有個別……”
狄羊低聲解釋道。
雖說他曾經只是一介平民,但看在李郃任命他為‘監胡將’的面子上,非但魏武卒也很給他面子,任他在俘虜的胡奴選人,就連亥部落、乞扶部落也不敢阻攔,因此很快就拉起了一支三五千人的胡奴隊伍,提拔了一些跟他處境類似的胡奴擔任將官。
但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哪怕是在亥部落、乞扶部落、雲水部落這三支通通已經臣服於聯軍的情況下,依然有胡奴願意認賊作父,寧可繼續給三個部落為奴,也不願投奔狄羊的軍隊,考慮到一些原因,狄羊也沒有強迫這些人,尤其是對於亥部落。
聽完狄羊的講述,李郃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準備將這個問題丟給墨家弟子。
事實上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只要亥部落、乞扶部落、雲水部落能夠‘化胡為夏’,那些認賊作父的胡奴,日後自然而然也會再次回到中原的陣營,不過這事確實讓人有些不適。
此時不遠處的亥伏已經準備好了教學,親自過來請狄羊代為翻譯,因為妻子與妹妹的關係,狄羊對這群胡人的印象其實相當差,不過出於李郃的要求,狄羊自然還是為亥伏翻譯了。
只見在一群少梁奇兵圍成的人群中,亥伏吩咐一名本族戰士牽著韁繩,隨即,他透過狄羊的翻譯開始了對眾人的教學:“……在騎乘之前,首先要讓戰馬信任你。馬是很通靈性的生物,它們可以察覺到敵意與危險,這匹馬已被我部落的戰士馴服,已褪去了野性,對人的警惕有所降低,但即便如此,它對陌生人依舊保持有警惕……假如你對它來說十分陌生,切記不可從背後靠近它,否則它會用後踢的方式攻擊你,那一下,足以踢斷成年男子的骨頭……”
奇兵二百人將鄭邵舉手笑著問道:“我可以試試麼?”
待狄羊將鄭邵的話翻譯給亥伏後,亥伏搖搖頭說道:“最好不要。……我知道你是一名強大的戰士,可以避開它的攻擊,但沒有必要,馬的記性很好,它能記住傷害過它的人,假如你傷害過它,接下來就很難在獲取它的信任。……我聽說中原用鞭打的方式令馬屈服,其實那樣不好,因為有的馬很記仇,如果你傷害過它,哪怕它暫時屈服於你,日後也會找機會報復你,比如說,在你遇到許多敵人的時候,它突然不聽指示,載著你衝向敵人……”
少梁奇兵們聞言鬨笑一來,紛紛搖頭。
“這怎麼可能?”
“這個胡人,盡瞎說八道。”
“馬會記仇?”
“哈……”
“是真的。”亥伏正色說道:“聰明的馬既懂得記恩,也懂得記仇。”
少梁奇兵們一陣鬨笑,此時就聽李郃喝道:“安靜!”
瞬息間,方才還在質疑亥伏的少梁奇兵們立刻收聲,一個個下意識地站得筆直,目不斜視,讓亥伏以及亥部落的林胡戰士們都十分詫異。
只見李郃走出人群,在掃視了一眼少梁奇兵們後,沉聲說道:“亥伏是我請來教你們騎術的教頭,給我像敬重你們的隊將那樣敬重他!牢記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然後照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