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的時候,蒙古女警官阿茹娜,接到家裡的電話,讓她回一趟家。
傳統的蒙古族人澤水草而居,居無定所,所謂的家,其實就是流動的蒙古包。
阿茹娜是傳統的蒙古族人,不過身為公職人員,有固定的收入,自然不用再過遊牧的生活,而是在霍屯湖北岸,給她相依為命的母親安了家。
霍屯湖距離警察局十來公里,驅車往返,還是比較方便的。
自家蒙古包很大,哪怕在這朦朧的星空下,老遠就能看見輪廓。
燈光從蒙古包的縫隙中漏出來,這些細微的光亮,就是阿茹娜歸家的燈塔。
在蒙古包外停了車,阿茹娜剛剛開啟駕駛艙內的車門,就聞到一股香味。
這是馬腸、羊肉、油饢三種剛出鍋的食物,共同散發的氣味,對於阿茹娜來說,這就是家的味道。
挑開門簾子,在燈光下,一個偉岸的背影映入眼簾。
這個男人頭髮花白,骨架很大,哪怕目前正席地坐在桌子邊上,都有種頂天立地的感覺。
男人身邊,是自己矮小瘦弱的母親。
看到阿茹娜回來,這個女人忙笑著站起來,迎向阿茹娜:“阿茹娜,你爸爸回來了。”
阿茹娜怔了怔,隨後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手剛剛摸到門簾子,阿茹娜身形稍稍一頓,沉聲反問道:“我有爸爸嗎?”
說完這句話,這位女警官一掀門簾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蒙古包中。
門外響起了車子發動的聲響,發動機的怒吼聲劃破長空,很快就遠去了。
聽著這些動靜,蒙古包裡那個偉岸的身影,似是傴僂了一些。
只聽他嘆了口氣,沉聲說道:“不怨她,怨我自己。”
“別說這樣的話。”阿茹娜的母親在門外張望了一陣,回身說道,“回來就好了嘛。這些年你做什麼去了?我聽說,你在中國坐了牢?”
“是啊。”男人嘆息道,“坐了整整二十年的牢。”
“那為什麼不給我捎個口信呢?我還好去看看你。”
“我進去之後,原本沒想到能活著出來。心想這輩子就這樣了,何必再連累你們呢。我想你等上一段日子,看我不回來,孤兒寡母的無依無靠,也就改嫁了。這樣對你們娘倆也好。這次出來,我只想遠遠看你一眼,確認你是否平安,沒想到你在幾百米外就一眼就認出了我。”
“你這個頭,很好認的。”
“你為什麼不改嫁呢?何必等我這麼多年?”
“原本等不了這麼久。”這女子輕聲說道,“可等了三年,覺得已經等了三年了,不如再等三年。等了十年,覺得已經十年了,不如再等十年。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你就回來了。”
男人聽完這番話,背影開始顫抖起來,他哽咽道:“我範平安堂堂九尺男兒,這輩子頂天立地對得起所有人,卻唯獨辜負了你們娘倆。”
這個男人,就是原先曹家的護衛死士,拳師範平安。
三十年前,他藝成之後第一筆買賣,就是在這片草原上殺一夥馬匪。
買賣做成了,他身受重傷,掙扎著走了幾公里,倒在了一個蒙古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