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也得迴避一下?」徐修竹說著,就要起身。
夏澤擺了擺手:「沒關係,沒有什麼事需要逼著徐大哥,只是有些事,對於何煦來說,可能不太好接受,所以......」
白呂臉上浮現出一層莫名的冷漠,沉聲道:「所以,你一早便知道了,我是何夕專門派來保護何煦的?」
夏澤點點頭:「早在漁樵鎮集市,我便知道了。一頭蛟龍之屬,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出現在尋常集市,況且我之前試探過幾次,你對何煦的關心,超乎了我的想象。」
徐修竹有些尷尬,對面的白呂站著,他和夏澤就這麼坐著,像是在審訊,緊張得他握著茶杯的手,抖個不停。
白呂忍不住問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忠於何煦,而不是忠於你,為何還要將如此貴重的蛟龍脊骨贈予我,當真半點不心疼?」
夏澤猶豫了一會,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不能這麼算的,何煦是我的家人,既然你是專門保護何煦的,那就是我夏澤的朋友,對於我朋友,大的賬目我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喝酒和請客吃飯的賬,我是一定會斤斤計較的。」
白呂沉默了片刻,臉上似乎是有那麼一絲慌亂:「我們蛟龍妖族,最重契約,答應的事,豁出性命也一定會辦到。有些秘密,我不想瞞你,我的最初的修為,不僅僅是五境,你看到的我的修為,是我用秘法刻意壓制的,只要我想,這一次的宿夜城之戰,甚至根本不會打得如此艱辛,聽了這番話,你還覺得贈予我蛟骨,不會後悔嗎?」
夏澤搖了搖頭:「不後悔。」
白呂和何煦,正如同吞天和夏澤。
夏澤想了想,說道「相信我動身前往大齊洞京不久,何夕就會親自來接走何煦了,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多瞞一陣子,實在是我手頭有相當要緊之事,不能久留。況且,我要走的是一條極為兇險之路,帶著他不安全,萬一他有什麼閃失,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白呂低下頭,輕聲道:「這一別,日後再相見,恐怕就不會像今日這番其樂融融了,你和何夕還有何煦,是極其難得的天道饋贈者,終有一天是要登天而去的,到時候是敵是友,還很難說......」
夏澤和徐修竹都愣住了。
「登天?」
白呂點了點頭,立即有殷紅的血液,從七竅流出,他艱難的張開嘴,想要再說下去,卻發現怎麼也做不到了。
「不必再說了,夠了。」夏澤擺了擺手,示意白呂不必再說下去了。
卻不料白呂硬是強行嚥下一口鮮血,小聲說道:「你不一樣,你是被人強行打亂命盤之人,三魂七魄又不完整,這一條路......恐怕你會走的比別人更加艱險,但是你只要走到了最高處......你一定要走下去!」
白呂臉上沒有了血色,眼看就要昏死過去,夏澤迅速起身將其扶住,然後往他背心處緩緩匯入一股真氣,漸漸的因為天道壓制所傷的白呂才漸漸好轉過來。
「無需多言,
得麻煩你好好照顧何煦。」夏澤笑道。
徐修竹將其扶到凳子上,白呂剛剛坐穩,臉上的血色恢復過來,立即開口道:「不久之後,何夕就會來到此處,到時候我也會一同回去覆命,我可以向你保證,何煦一定會安安穩穩的長大,至於和呂祖還有阿玉的聚窟州之行,恐怕我不能一同前去了。」
徐修竹終於找到插話的機會,並且敏銳的察覺到了白呂言語中的酸楚,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笑道:「打起精神,不勇敢一點怎麼知道自己沒機會,阿玉可不喜歡婆婆媽媽的男人。」
這一番話下來,夏澤總算是見識到什麼叫正中靶心了,只見原本面無血色的白呂,臉色瞬間漲紅,蹭的一下站起身,彷彿此前因為洩露天機而受得苦楚蕩然無存。
「你們在胡說什麼啊!」白呂仍在狡辯,像是燒開的沸水。
夏澤臉臉點頭:「徐大哥說的確實在理。」
最後白呂惱羞成怒,一頭衝出門外。
二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徐修竹嘆道:「想不到那小鬼身上,居然也有這麼多秘密和辛酸的往事,只是,你真的不打算和他說一聲,好好道別嗎?」
夏澤猶豫片刻,還是搖搖頭,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何煦可能會很難過,也知道他老是怕我覺得他是個拖油瓶,但是我思前想後,始終不想把他牽扯到其中,況且終於找到了他心心念唸的姐姐,這便是最好的安排了。」
徐修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夏澤身上的擔子,有些太重了,如果換作是他說不定早就已經崩潰了。
除卻和盧衣巷走南闖北的日子,這一次也是徐修竹頭一回自己闖蕩江湖,這個少年最令他欽佩,說他不諳世事,他又能將周遭的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的,說他謹小慎微,摳門,可這小子很多時候對待朋友,那是真不把寶貝當寶貝啊。
正說著,夏澤又要掏出那一本孟燈舟的劍譜:「徐大哥,這劍譜......」
徐修竹朝他額頭上輕輕打了一巴掌,笑罵道:「差不多得了啊,這麼鋪張浪費,以後娶媳婦那不得三天兩頭打架。我徐修竹本事再不濟,少管閒事,裝死總會吧......」
夏澤尷尬的撓了撓頭:「徐大哥,多個本事關鍵時候能保命啊,況且你什麼性格我還不知道,想要仗義出手的時候一定會出手,我這劍譜是借你看,不是送給你......」
徐修竹愣在原地,覺得雙眼和鼻頭有些發酸,忍不住抬頭望向屋頂。
有些人,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啊,明明自己也身在江湖,明明也才十四出頭,最該被照顧的,不該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