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鹿不知道自己要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進入那個角鬥場,面對這個所謂的“平行世界的最強自我”。
對方用的又會是什麼樣的棋組?
校長說,他碰到的那個人的棋組,和他很相似,那這個即將到來的對手用的棋種,也就是校長曾經用過的棋種吧……
“睡覺了,就會發點無聊的東西忽悠我,死了就好好當具屍體好麼?”安森鹿打了個呵欠,眼中噙著睏乏的眼淚。
他選擇暫時將郵件的事拋於腦後,角鬥場大機率已經是副本的第三環節了,在列車到達夏威夷島後,首先,他還得處理掉副本的第二環節,再去考慮第三環節。
第二環節和“神樹”兩個字有關,安森鹿也想象不出會是個什麼玩意……
順著梯子,他爬到頂上的第三層臥鋪。
躺下,頭臥到枕頭上,關閉車廂的白熾燈,世界陷入死寂,列車駛出隧道,起伏的大海帶來海潮的輕緩聲響,伴人入睡再為合適不過。
安森鹿轉過頭,眼眸看向窗外,月光籠罩在靜謐的海面上,潮浪起起伏伏。
不管如何,至少在副本的第一環節他玩得是挺開心的——和尤瑞一起在這艘列車上漫無目的地亂逛,和她拍了很多張照片,觸碰她冰涼的手,望著她那張不帶表情的小臉,感受她不帶含糊的注視。
安森鹿第一次感到,自己好像和這個世界接軌了。
不再是遊離於世界之外,不再是一味地看著列車在那條不見盡頭的軌道上前行,不再是一味被這個世界推著走.
校長只是推了他一把,讓他開始直面自己,直面這個世界的種種面貌——殘酷、美好,讓他開始感知到被抹殺在那場車禍裡的情緒——痛苦、快樂。
他似乎開始往這個世界伸出手,一開始戰戰兢兢、遍體鱗傷、膽怯不堪,好似一隻刺蝟,一頭豪豬,害怕被傷害,所以讓自己渾身是刺。
就在這時,真正接過他的手的人,卻是那個十幾年裡素未謀面的冰島女孩。
“睡覺吧。”
安森鹿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卻是伸出骨節分明的左手,沉默地開啟好友列表,找到了尤瑞的名字,想了想還又是算了,關掉列表。
“叮。”
手機提示音從口袋中傳出,少年凌亂又散漫的資訊被切斷,他從外套的口袋中取出手機,開啟螢幕上彈出來的那個資訊氣泡。
是她發來的資訊。
【尤瑞:(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很多圖片,列車上的訊號太差,一時半會載入不出來。
安森鹿開啟那些圖片,網路一圈一圈地載入,圖片逐漸顯示出來,一張一張檢視,是白天時,尤瑞在服裝車廂拍攝的照片。
點開頭張照片,他就輕嘆一聲,無奈地笑——是他穿著那套福爾摩斯Cos服,叼著煙桿的搞怪樣子,安森鹿覺得自己看起來怪蠢的,不過尤瑞好像很少那樣開心過。
她真的會感到開心麼?安森鹿想到這裡,又想起了在圖書館車廂的那個序列任務,尤瑞將那本《落雪的秋日》藏在身後,淺白的發縷遮蔽她的側臉,泛紅的眼角有一抹淚痕。
似乎,她也不再是原來那樣,看起來像一個人偶,感知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那時靠近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距離感和疏離感。
那時,安森鹿很依賴這種距離感。
他喜歡那種感覺,讓他感覺很安全,不用害怕這段關係破裂,不用害怕因為對方靠得太近,而發現他藏在嬉皮笑臉下的猙獰面目,和無可發洩的孤獨。
但現在又不一樣了,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不管如何,他們似乎都在變得完整,也都在經歷過去十幾年從來沒經歷過的事情——和朋友們一起長大,一起改變,一起旅行。
這樣就足夠了。
安森鹿心情愉悅,繼續往後翻,看到了那張合照。
尤瑞穿著旗袍,半邊臉籠罩在淡淡的光影之中,她的睫毛被染成金黃,雪白的發縷輕輕搖曳,她纖細的手拉著安森鹿的手臂,認真的小臉和他僅在咫尺,幾乎快要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