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怎麼那麼冷靜......
算了,有什麼好在意的......
他緩緩閉上沉重的眼皮,終止思緒繼續發散。
今天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先是教室發生的那場棋局,再是副本里的一場場廝殺,無數張被恐懼而扭曲的臉頰,彷彿在眼前緩緩浮掠而過。
安森鹿其實也不知道,他的心理素質為什麼會這麼好。
仔細想想,或許是因為......
在他十歲時,父母死去後,他一直覺得生活沒什麼實感,自己就像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
跪倒在病房前,把嗓子哭得嘶啞,吼得五臟六腑快要撕裂開來的那個夜晚。
安森鹿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走在一條望不見終點的生鏽鐵軌上。
軌道的左方,是綿延向世界盡頭的稻田。
稻草隨風搖曳著,在日落時分格外寧靜,空曠靜謐的田地裡悠悠響起民歌,那是他母親哄他入睡時常唱的歌。
夕陽不斷拉長稻田的影子,投在火車的軌道上,延伸向世界的另一端。
軌道的右方,是幽寂的無光深海。
冰涼的海潮拍擊著軌道,浸溼他赤裸的腳踝,彷彿一雙殘破又冰冷的手臂,要把他拖進深海之中。
年幼的安森鹿在夢裡也哭得疲累,哭得失去任何精力。
他輾轉在稻田和深海之間。
稻田的溫暖不真實得過分,只要稍微在金黃的稻海中待久一些,所有的稻草都會變得像刀子那樣鋒利,不斷刺傷他千瘡百孔的身體。
浸入深海,海潮又總會不斷將他推向彼岸,讓他像是一具斷了線的傀儡,滾回那虛假的稻田之中。
不管是回憶,還是現實,都在不斷折磨著他的精神。
安森鹿漸漸地開始不在意任何事物,只是延著軌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不管是被金黃的稻田包裹,還是溺死在深海中,對他而言都沒關係。
就算他走的這條軌道根本看不到盡頭,他也能從一而終地走下去。
從那一天過後,他在生活中像個旁觀者,很難真正地融入這個世界。
舅舅甚至想過給他請一個心理醫生,父母的死亡,是一件足夠讓成年人精神崩潰的事情,更何況安森鹿只是一個小孩。
但讓舅舅不敢相信的是,安森鹿在雙親死後很快就開朗了起來,看上去反而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了。
他原本很安靜。
關在房間,緊鎖房門,自己和自己下棋,是年幼的安森鹿最喜歡的事情。
但為了不被排擠,不給親戚家添麻煩,不被視為有心理創傷後遺症,做一堆沒必要的心理檢測,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裝出一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樣子。
演著演著就習慣了。
他沒有朋友,或許說沒有真正的朋友,因為他從來沒把任何人放在心裡過,外冷內熱的人或許能找到很好的朋友,但外熱內冷的人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