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陌生又熟悉,雲錦回頭一看,是他的雙親,離開時他們尚且青絲如雲,如今已是雙鬢花白,一萬年對妖來說,已是很長的時間。
他不由眼眶溼潤。
隔著一段距離,兩位老人似乎沒有看清他,邁著大步走近時,看到雲錦,腳步忽然漸漸放慢。
他的母親扶著身旁侍女的手劇烈抖動起來,她聲音有些嘶啞,模糊著道:“火兒?”
他的父親聽到這一聲火兒也愣住了,他茫然看向雲錦,嘴唇一張一翕,許久都說不出話。
兩位老人就這麼蹣跚站著,面色沉靜,眼神渙散,他們或許有過太多的希冀,以至於真的到了這一刻時,已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雲錦奔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兩老面前。
“父親,母親,是孩兒,孩兒回來了!”
兩老回過神,顫抖的雙手撫摸上雲錦的身體和臉頰。
“是火兒!”雲錦的母親激動道:“是火兒沒錯!”她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枯樹一般的手不停撫摸著雲錦,“是我兒流火回來了!”
雲錦抱著兩位老人,早已忘記如何流淚的他卻流出了眼淚。
殿堂裡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妖怪的生命最多也不過萬年有餘,他們又大多是小妖,而云錦的父母又對雲錦都事情忌莫如諱,蛇族知道的並不多。
青影在一旁已經哭成了大花臉。
四個人抱頭痛哭許久,又傾訴許久、詢問許久,好不容易停來下來時已近黑夜。
為表達喜悅之前,雲錦的父親,也就是蛇王蛇族決定盛重集會,這樣的集會原本一年才有一次,而且也不是現在。
但云錦迴歸是大事,提前集會又有什麼關係?
集會在殿外舉行,召集了蛇族所有領主以上的妖精,還邀請了平時與蛇族交好的狐族、鳥族等。
夜風習習,漆黑的夜空繁星點點,圓月如盤。蛇族倚山倚海,氣候長年如春,這樣的夜晚很是舒心愜意。
集會開始前,雲錦的父親便當眾宣佈:我兒流火歸來,從今天起,他就是我蛇族少主!
雲錦無意於什麼少主,只想盡孝父母,承歡膝下。
他起身舉杯向大家微微示意。
歷經生死,看盡繁華,歸來時父母已年邁,他要補回那些於他們來說缺失的時光。
蛇王甚是開心,一直滿臉笑容,對所來敬酒之人無不仰臉乾杯,雲錦亦是如此,與父親滿杯痛飲無數。
蛇族夜空下的火把熾熾燃燒,將漆黑茂密的樹林照得通紅,處處都是觥籌交錯聲、歡聲笑語聲。
到處熱鬧非凡,可雲錦的心裡卻空落落的。明明是重聚的歡喜,可內心卻有分別的愁緒。
雲錦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醉沒醉,他在人間飄蕩時,也喜歡時不時飲酒作樂,卻都是適可而止,今天是真在放浪形骸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喝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迷迷糊糊間,又回到了人間,又到了那棵榕樹下,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站在榕樹下左顧右盼,暖陽落在她身上,微風吹起她的髮絲,他迷濛著雙眼看著她,四周柳絮紛飛,繁花似錦,可他卻挪不開眼睛,就這麼痴痴看著她。
忽而間她轉過身,他慌忙收回自己的眼神。一切都變了,原本秀美的臉瞬間變色,她揮著雲霓扇大步流星走過來,扇子指著他:“哪兒來的妖孽!見了本仙還不下跪!”
她橫眉冷眼,一點不似從前那邊恬靜如水。
雲錦驀然驚醒,醒來時發現燈火已滅,醉酒的族人橫豎擺著,亂七八糟睡著,青影也臥倒在他身旁。他看了看,好在父親母親不在這兒,應該是有侍女照顧他們回去睡了。
夜風漸涼,他脫下自己的衣服給青影披上。
想起剛才的夢,不由望向了天空。
他知道光年之外,透過密密的雲層,那個人一定在那兒,三界神往的仙界裡,她有尊榮,有地位,有人愛護,有人追隨,她一定會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