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那黑水泉邊的慘叫聲彷彿還在耳邊迴盪,龍樹一時沉吟不語。
“師父,後來怎樣呢?”巨山急切的問道。
“後來炎黃二帝殺敗蚩尤,統一中土,百姓們安居樂業,蚩尤的手下們有的歸附,有的逃散,有的不屈……便跟隨銀背還在抗爭呢!”龍樹道。
“蚩尤銅頭鐵額,怎麼會死?”巨山問道。
“銅頭鐵額還不是頂個球?烈火烹油,銅頭鐵額還不給你燒成銅球。倒是銀背和素茶等人因禍得福,活了下來。”龍樹道。
“他們不是有風伯和雨師麼?上次都沒燒成,怎麼這次卻大勝了?”巨山不解道。
“這就說到那個小姑娘了,她就是黃帝的小女兒魃女,童謠說:旱魃出,百草枯。風伯和雨師也無計可施啊,何況那黑水泉的石油也實在厲害。”
巨山還待要問,龍樹見門口的馬鳴禪師已是等候多時,忍不住戲謔道:“你聽,門口一隻笨驢在叫了,驢子一叫恐怕是要我去講經了!”
巨山笑道:“馬鳴師兄只會馬叫,哪裡會驢叫啊,何況驢叫不是那樣的,驢叫是:‘啊嗷——啊嗷——啊嗷——’”
龍樹撫掌大笑道:“不錯,不錯,學得挺像!馬鳴啊,馬怎麼鳴你或許知道,不過這驢叫,以後你得跟小師弟學著點嘍,哈哈!”
“阿彌陀佛,弟子愚鈍,並未學到師父的馬鳴技藝,更無師弟驢叫的慧根!師父,弟子們已在經堂恭候多時了。”馬鳴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並不著惱,合什答道。
“山兒啊,聽見了吧,馬兒也能做驢叫呢!那個故事下次再給你講吧,師兄們都等不及我啦!若是不去,他們或許要欲 火焚身而死嘍,哈哈!”龍樹笑道。
馬鳴聽後,心裡嘆道:我們這師父千般都好,就是沒個正經。
這些日子,寺中諸事繁冗,龍樹也十分忙碌,緊接著,佛門那爛陀寺和婆羅門的科納拉克太陽神廟接連送來請帖,邀請龍樹去講法辨經。
龍樹這一去,三個月不通音信,這是以前從所未有之事。巨山漸漸心神不寧,每日去山下湖邊當年與左慈飲茶之處等候,有時練功,有時爬到樹上眺望山路。
又過了一月有餘,這日,巨山才吃了半盞茶,正在打坐呼吸,忽的心中一緊,卻見馬鳴師兄帶著幾個和尚好似抬著一人,在山路上匆匆而來。
巨山心裡咯噔一下,忽的起身,火上的茶壺被撞翻在地,飛也似的向那一夥人奔去。
眾人簇擁著抬來的人,果然是師父龍樹,卻已身受重傷。
“誰去請那神醫拉維過來?”馬鳴喊道。
“我……我去!”巨山應道,他雖是身子發軟,還是強自鎮定。他知道自己留下,也無能為力,他還記得拉維在舍衛城的出診之地。
“等一下!”馬鳴喊道,“拿些銀子,務必要請他上山,若有能僱到車馬,來去更快些!”
巨山接過銀子,一面淚如泉湧,一面狂奔下山而去。他恍惚中,彷彿元神在外,拿著鞭子抽打自己:再快些,再快些啊!
那拉維乃是名醫耆婆之徒,據說更是青出於藍,出道十年,便已是名震天竺的一方名醫。他醫術精湛自不必說,更兼醫德甚高,不論窮人、富人找他看病,都需提前排隊才行。
於是,城中有幾個潑皮,大清早便在那裡排隊,後面來晚的急著瞧病的,便需買他的位置,俗稱“醫耗子”,而他們也以老鼠為榮,還時常去杜爾迦神廟——此廟豢養億萬老鼠,又稱“老鼠廟”——去供奉燈油。
巨山找到地方時,那茅棚子被圍的水洩不通,他撥開人群,大喊道:“救命啊!”
一個“醫耗子”大怒道:“怎麼敢插隊?後面排著去!”巨山情急之下用力一推,那人便飛出老遠。
那神醫身旁弟子拉住巨山道:“你是要鬧事?還是要看病?”
“不是我,我師父命在旦夕,請拉維發個慈悲,隨我走一趟吧!”巨山拜倒在地,將手中銀子悉數堆在桌上。
“今日病人太多,不便出診。你如此不懂規矩,以為這些銀子就能買得動我嗎?”拉維不悅道。
巨山抬起頭來,淚如泉湧,哭道:“弟子不敢!弟子只是誠心懇求!我師父龍樹法師本是年老體衰,今日忽然重傷而回,若非神醫出手,恐怕命不久矣!”
“哦,原來是龍樹法師,他老人家一向慈悲,卻為何受了重傷?你先將銀子收起來,說說他的症狀!
“若是平日跟你去也無妨,只是今日這數百病人,許多也是翻山越嶺跋涉數十里而來,我又如何走得開?”拉維聽見龍樹名號,面色頓時和緩下來,溫言勸道。
“我……我說不出來,他氣若游絲……那臉色我從未見過……”巨山急得滿面通紅,卻委實說不清楚。
“額——,這……”拉維望著外面圍著的數百病患,眉頭緊皺。
“你若是不去,我只好死在你面前了!”巨山話音剛落,腰間匕首已抄在手中,在頸上一抹,拉維急忙伸手一扯,大驚道:“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