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葉落風清揚。
有一個穿著月白僧衣的小和尚。
約莫五歲的和尚有一顆比大戶人家珍藏的瓷器還要鋥亮的光頭,陽光透過竹葉灑在他的頭上,燁燁生輝。
小和尚手裡捧著一隻小兔子,像是將死,奄奄一息。
“不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
小和尚口中頌唸佛偈,捧著小兔子的手似有白芒,若秋水漣漪陣陣。半晌之後,兔子睜眼,回望小和尚一眼,竟似有靈般,低頭示敬。
“去罷。”小和尚低嘆一聲,莊嚴寶相,宛如真佛。
兔子從他手中蹦跳而出,幾仗之外,再度對小和尚低頭。
小和尚含笑亦低頭,可就在此時,忽然面目變得猙獰,“哎呀呀”的眯眼呼喊著,如萬般法相破碎,我佛墮凡塵。
並不是他心有雜念,而是因為此時耳朵傳來的劇痛,讓他無法淡然。
“好呀,哪裡來的小光頭,跑來深山抓兔子吃?”身旁嬌喝傳來,縱無法回頭,也知是女子。
“女施主快快鬆手,男女授受不親,小和尚是出家人,更不可與女子有肌膚之親。”他不回頭,知是耳朵被人揪住,齜牙咧嘴懇求。
“出家人,哪裡的出家人沒事抓兔子?”
“非是小和尚要抓兔子,而是此兔身受重傷,小和尚為它療傷。”
“你怎麼給它療傷?”
隨著話音落下,姑娘擰著和尚耳朵的手也隨之鬆開,小和尚不敢回頭,憨厚道:“不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誒誒誒好痛。”
他話沒說完,耳朵又被揪起。
女子聲音道:“問你話你老老實實回答,別神神道道的。”
這一次小和尚似乎有了覺悟,閉目硬抗道:“佛曰:不可說。”
耳朵上傳來又一陣劇痛,女子聲道:“讓你不可說,看你說不說!”
小和尚雙目緊閉,口頌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耳上劇痛一而再再而三傳來,小和尚巍然不動,二人對峙許久,終究是女子敗下陣來,鬆開手,繞到小和尚面前。
和尚不睜眼,卻也聞到一股微甜氣息。
女子雙手捧著小和尚合十的手掌,聲音歡愉毫無歉意的說著道歉的話:“對不起呀小光頭,耳朵疼不疼啊?”
說著又伸手去揉搓小和尚紅腫的耳朵。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小和尚依舊默誦經文,甚至不睜眼看眼前的女子。
“啪”的一聲,女子甩了一耳光到小和尚臉上,後者依舊誦經不動,只覺得萬物皆是相,萬物皆是空。
女子又搓揉著小和尚的臉,說道:“你不是不能近女色嗎,你現在可太近女色了,你再不理我,我就脫衣服了。”
小和尚終於對女子有了回應:“施主不是女色,施主是小和尚的心魔,不見不明,不言不滅。”
女子當真如心魔,侵擾不動小和尚,就自行退下。
頌完三遍心經後,小和尚感受不到女子氣息,終於緩緩睜眼。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一切都是幻夢,都是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