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下一頓,有點意外。
看到那些白色粉末的時候,我猜測應該是某種抑制植物生長的藥物,為的就是讓這盆佛前香呈現出‘兩短一長’的凶兆,卻沒想到竟然是骨灰。
“這是一小撮骨灰,我已經找人驗過了,但具體的DNA結果最快也得下午才能出來,目前還不確定是誰的。”陸老爺子解釋道。
我重新坐回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涉及到骨灰這種東西,事情真的就複雜了。
我看向院子裡,視線落在那倆花缽的水葫蘆上,轉而問道:“恕我冒昧,陸老爺,敢問陸老夫人……”
“她去世快三年了。”陸老爺說道,“我三十歲將她娶進門來,相敬如賓近四十載,她為我生下一兒一女,走得也很體面。”
我點點頭,又仔細的端詳了一下陸老爺子的面相,然後問道:“陸老爺,您這一生,情路很坎坷吧?”
他如此優秀的人,生活在那個年代,三十歲才結婚的不多,回憶起已故髮妻,用的詞卻是‘相敬如賓’,讓人覺得多少有些冷淡。
陸老爺子嘆了口氣,直搖頭:“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
他說著,側過臉去,微閉著眼睛,伸手捏住眉心,一直在揉,看起來很不願意提起那段往事。
但在我看來,或許那段往事才是癥結點所在,不過他畢竟已經七十多歲了,我不能逼得太緊,還是再等等下午的化驗結果吧。
陸老爺子也沒打算放我走,安排了午飯,吃完沒多久,福叔接了一個電話,臉色很不好,湊近陸老爺子的耳朵嘰嘰咕咕的說了幾句,他們便開車離開了。
離開之前還特意交代我在老宅裡面再等等,一切等他們回來再說。
我看著車子駛出老宅,踱步到兩個花缽前,伸手分別往水葫蘆下面摸了摸。
開滿花的那一盆,根部水溫是正常的,但沒開花的那一盆,冰寒刺骨。
我縮回手,心中已經瞭然。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陸家的女傭琴姨,她笑著對我說:“白小姐,我剛剛為您煮了養生茶,坐下來嘗一嘗吧,老爺他們估計要好一會才能回來,別急。”
“謝謝琴姨。”我跟著她回客廳,端起她為我準備的養生茶品了一口,笑道,“真好喝。”
琴姨也跟著笑了起來,但眉眼之間卻有了一絲悵然:“我們家老夫人生前最愛喝我煮的養生茶,她走了之後,再也沒人給我捧場了。”
“琴姨您別這樣,老夫人去了那邊,一定也會過得很好的。”我勸慰道。
琴姨搖頭,嘆了口氣:“老夫人的性格,無論在哪都不會真的開心起來的,她一輩子為了討好老爺,殫精竭慮,可最終……”
“他們感情並不好,對嗎?”我問道。
“也不是不好。”琴姨是陸家的老人了,一切都看在眼裡,“老爺的心裡住著人,即便老夫人再好,也走不進他的內心最深處,老夫人卻又是頂要強的人,越是走不進去,就越想往裡面鑽,到頭來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我總覺得,這樣一心只為別人而活的人生,不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或許老夫人覺得,這樣愛著自己心愛的人,也是一種幸福呢?”我說道。
琴姨點點頭,若有所思,我想了想還是問道:“琴姨,陸老爺一直獨住嗎?他的子女都不回來住嗎?”
“大少爺大小姐都有了自己的家室,公司又忙,每個月能回來兩三天已經不錯了,好在每週末表少爺會來坐一會,陪陪老爺。”琴姨答道。
我皺了皺眉頭:“表少爺?”
“表少爺就是……”
“琴姨,家裡有客人啊。”
琴姨的話被打斷,我側眼看去,就看到一個三十上下,一身英氣的男人朝著我們這邊走來,幾步便到了我的面前。
琴姨連忙介紹:“白小姐,這就是我們家表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