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裡山間起霧是很正常的事情,本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但來人那急匆匆的樣子,讓人詫異。
他這麼一喊,從靈堂裡面聚集過來一群人,全都緊張的朝著西邊看去,我也跟著往那邊看,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沒看到。
顧爺爺問:“幾點了。”
“才九點多,霧比以往起的要早,翻過山坡應該在十一點左右。”報信的人推測道。
“比平常早了一個小時。”顧爺爺又點了一根菸,吧嗒吧嗒抽了幾口之後,然後看向墨賢夜:“你怎麼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早做準備比較好。”墨賢夜籠統的說道。
顧爺爺點點頭:“瀟瀟,守著靈堂,其餘人跟我來。”
大傢伙顯然都是訓練有素的,拿著早已經準備好的傢伙什,朝著西邊走去,顧瀟瀟則回了靈堂,護著長明燈。
“墨賢夜,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卻明白,西邊不能出事,一旦出事,這靈堂裡的屍體恐怕要生變。
墨賢夜搖頭:“我們初來乍到,對山裡的情況並不熟悉,過去反而添亂,守著這邊意義更大一點。”
“他們說的大霧,跟我們平時理解的大霧,不一樣,對嗎?”我問道。
“一樣,也不一樣。”墨賢夜解釋道,“霧就是正常的霧,畢竟這邊大山連綿,夜裡起霧是很正常的,關鍵這霧起的方向不正常。”
“都說山南水北為陽,山北水南為陰,因為陽光照射的不同,一山一水之隔,造成的氣候條件都大不相同,但卻從未見過,大霧不南不北,直接從西邊攏上來的,你看西邊那山頭,雖說比起兩邊的山峰不高,但也至少有十來米。”
“剛才顧老跟我說起,這山西邊夜夜起大霧,但幾乎不會翻過山頭來,每夜十點起霧,十二點霧氣侵襲過來,攏在山頭,然後慢慢的朝著村莊擴散開來,一直走到農田的盡頭,隨著時間的推移,氣溫會慢慢升高,凌晨三點前,霧氣會被重新逼回山頭那邊去,直到太陽昇起,霧氣散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村民們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可也有例外,是嗎?”如果真的習以為常,今夜報信的那人就不會那麼緊張,而一旦發生異常,對於大劉村來說,可能就是災難性的。
“大家正在做的,就是為了避免異常的發生。”墨賢夜看著西邊,顧爺爺為首的那群人已經進山了,看不見身影。
這群人進山,是冒著巨大風險的,如果控制不住,很可能回不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守在長明燈旁邊默默誦經的顧瀟瀟,嘆了口氣,如果顧爺爺回不來,顧瀟瀟跟我一樣,就成孤家寡人了。
我問墨賢夜:“如果大霧攏進村莊,到底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我沒經歷過,也不清楚,但是聽顧老說,二十年前,大霧侵襲過大劉村一次,那一次,大劉村幾乎被洗劫一空。”墨賢夜說道。
“洗劫一空?”我不怎麼相信,“如果二十年前大劉村已經遭遇了滅頂之災,短短二十年,這些人家都是後遷過來的嗎?那些村民,大部分年齡也不止二十歲吧?”
“那是因為二十年前,在最關鍵的時刻,有人挺身而出,幫大家擋住了霧氣的侵襲,所以越是年齡大的人,對這段記憶也越深,對於山西邊的霧氣也更加敏感。”
墨賢夜用下巴點了一下靈堂裡面:“大劉村有固定的守山人,都是從村裡最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中間選出來的,數量是三個,輪班倒,專門守著山那邊的霧氣,裡面躺著的那位,就是其中一個。”
“你是說,他不是失足墜崖死的,而是被那霧氣給害死的?”顧瀟瀟知道的顯然不多,所以也沒給我說到點子上去,墨賢夜從顧爺爺那邊,倒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資訊。
“失足墜崖是表象,深層次的原因,就是夜間霧氣起的太突然,被他吸進了肺裡,等他發現異常急匆匆的往回趕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恍惚之中才會摔下山崖的。”墨賢夜分析給我聽,“也是因為他出了事,給村民們做了預警,只是這預警的代價大了點。”
我似懂非懂,心裡感嘆,這霧氣竟然這麼厲害,但轉念一想,又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不對啊,如果二十年前大劉村已經經歷了一場滅頂之災,他們為什麼不搬走?”
現在城市化建設多好,年輕人在外面打拼,稍微有點錢了,都在城鎮買房子,像大劉村這樣偏僻的地方,交通醫療教育等等,各方面都趕不上外面,全國各地像這樣的村莊,有不少,但老齡化嚴重,守在這裡的大多都是老人,他們有著落葉歸根的情懷,並且也不習慣外面的生活。
可大劉村不一樣,村裡四排房屋得有百十來戶,青壯年不少,他們為什麼要留下來?
頭鐵,不要命嗎?
“他們走不掉的。”墨賢夜說道,“就像是被烙上了烙印一般,大劉村任何一個人,離開大劉村都是一個死字,這是他們的宿命。”
“類似於詛咒?”我問道。
墨賢夜贊同道:“大致就是相同的意思。”
我攥了攥拳頭,腦子裡面不停的運轉,大劉村的事情,二十年前顧爺爺就有參與,而二十年前,顧瀟瀟的父母遭遇不測,難道當年,就是顧瀟瀟的父母犧牲了自己,保全了大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