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遊只點點頭。
其實很多時候,滿口謊言的人,並不善於騙人,慣於騙人者,反倒常說真話。
“家師亦是家父我本姓杜,兩千年前,曾為虞朝皇帝煉製長生不死藥,最終結果道友知道。”國師只風輕雲淡的說道,“皇帝死了,虞朝總共也沒有挺過兩百年,不過我們對長生不死藥的尋求卻從未停過。有時即使是貧道我也不知道那一代代的人為何如此堅持。呵,雖說長生不老是帝王大妖也拒絕不了的誘惑,可他們愚鈍,比不上貧道,他們又聰明,比許多人聰明,想來大多數人早就知曉自己一輩子也求不來這長生二字。”
說著停頓了下:
“不過兩千年終究太長了。兩千年來,一代一代,代代相傳,再大的山,也被移走了。到了家父這一代,已在鹿鳴山奉天觀學道,一邊學道一邊以煉丹為由尋求長生不老藥,只是他失敗了,服了丹藥,肉身倒是長生了,卻神魂失序,變成了和陰屍邪物差不多的東西,貧道那時既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獨子,一直陪在他身邊,後來與他爭鬥,被他撕咬壞了腿,便一直這樣了。”
“這成了國師的執念麼?”
“算是,也不算。”
國師從他身上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遠處,依舊盤坐著,如尋常山觀盤坐修行賞山風山雨的道人,隨即說道:
“貧道沒什麼修行天賦,再怎麼學,道行也就那樣,不過貧道自幼聰明,除了修行法術以外,但凡只需用腦的東西,大多一學就會,甚至許多從未接觸過的事物往往也能一眼看清本質,如此一來,好像做什麼都成,又好像不知該做什麼。”
遠處的狐妖與鼉龍爭鬥越發劇烈。
各種各樣的神光不斷閃爍,照得這方忽明忽暗,不斷有轟隆的聲響動靜傳來,也不斷有氣浪吹到這裡來,吹得國師的魂魄亦是閃爍不定。
“看來國師選了個最難的。”
“是因為它足夠難。”國師卻不在意風吹,對他說道,“也是因為先祖一直以來都想煉成這長生不老藥,家父也這樣,也因此而死,貧道想要看看這究竟有多難,以貧道的本事,究竟能不能成。”
“原來如此。”
“說這些已無意義了。”國師再度收回目光,繼續看向他,“此番等你來,只與你說三件事。”
“在下來尋國師,目的也是如此。”
國師聽了也沒什麼表情,既已會心,何須一笑,自然也沒有多餘的話:“貧道雖圖長生,但在位多年,國事皆盡心盡力,雖損陰鬼,但不曾做過任何不利於大晏與人道之事,即使是業山鬼城,貧道亦是盡心盡力……”
“分水刀落入北方妖魔手中,也不算是不利於大晏與人道之事嗎?”
“原來道友得了分水刀啊。”國師搖了搖頭,遺憾這位道行太高,自己不僅算不透,甚至都不敢算,“可是分水刀本在皇家寶庫中,道友真以為那位武皇是貧道說什麼就信什麼,貧道要什麼就給什麼嗎?”
“陛下厲害。”
“說這些也沒用了,陛下壽命最多還有兩三年,此事已敗,他再也不可能成為陰間鬼帝了。”國師搖了搖頭,繼續說自己的正事,“陰間鬼城的制度貧道都已建成,律法也已定好,所有為官之人,都是生前仁善之輩,在此之中貧道不曾有任何私心,也未曾給天宮或陛下鋪路。不過不是貧道不忠於陛下,只是貧道在道友到長京的時候就已知曉,陛下不能為陰間鬼帝,哪怕貧道大計幸成,他也做不了。”
說著他抬頭看向宋遊:“道友可以繼續沿用原先陰間鬼城的制度條律,只需等那些陰鬼回來,再造鬼城,它就能繼續運轉。”
“這是第一件事。”
國師並不擔憂宋遊不信任他。
宋遊也並不多懷疑。
到底是否如他所說,其實不難查清,反正無論信與不信,宋遊還是要再看一遍的。
“道友的封印不止能封鬼城鬼氣一年吧?”
“三年。”
“如今鬼城中的鬼被貧道燒了不少,陰間地府凝聚的時間怕又要推遲不少,更重要的是,陰間地府的凝聚,本身也是個不短的過程。”國師聽見他的答案也只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貧道有一日,曾做夢夢見一幅景象,是陰間地府凝聚,天地東西南北中五方各有一塊靈土飛來,遠處又有一種蘊藏四季、生機無限的泉水湧來,輔以陰陽靈力日月精華,造就陰間地府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