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是?”陸北遊心中已有了決斷,但仍是不敢確定。
“不錯,正如你心中所想,我就是方堯。”
“見過前輩,先前那黃老怪使出了一招前輩的“江流過千嶽”,甚是強絕,如前輩這一般的世外高人竟然隱居在場地。”
“呵呵,隱居?不,老夫早就死了。老夫是大夏初年的人,縱然有了個天下第二的名頭,又哪能違逆天道,長生不老呢?”方堯笑了笑,好像陷入了沉思,“你說那招“江流過千嶽”嗎,那一招老夫一生只用過一次。”
說著說著,方堯便陷入了追憶之中。
話說那一日,磐石山莊,大雪紛飛,白雪打在方堯虎軀上,也點那個在女子精緻的面容以及那個精巧的鼻子上。
女子美眸迷惑,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終於,她玉手輕顫,天鷹祥雲劍伴著微微顫抖的嬌呼掉到了地上,“是你!”
女子終於記起來了。那一年富春大雪,她的師尊天山雪姬帶著她去富春遊山玩水。那時候的她正值豆蔻年華,因為習武的緣故,本就麗質天然的面容平添了幾分英氣。她去了富春城後,全城上至官賈豪紳,下至販夫走卒,都為她的美貌所傾倒,但見過她的人並沒有幾個,大多都是口耳相傳,方堯是為數不多的見過她的幸運兒。故事的開始都在那一個風和日麗的冬日。
她來富春的第三天,跟隨師尊去富春城外的“綠艾湖”拜訪隱居在湖心小洲裡的灰衣老婦。這灰衣老婦自號“絕心神尼”,一身內家氣機修到強絕境界,直至武道七重樓摘星樓。但卻不過問江湖風煙,傳聞這灰衣老婦年輕時被一個男子所負,後來武道功成之後,殺了那負心漢,而後到湖心小洲歸隱。
湖心小洲上,百年香古梨木搭制的小屋中,有一柱“清梨無心香”靜靜地焚著。天山雪姬本名桃夢葵,修習“天山冰蓮氣”,性子清冷。但在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婦面前,桃夢葵顯得有幾分拘謹。老婦雙目緊閉,口中不斷呢喃,好像頌唱著什麼法訣。
“前輩,聽蓮她還有轉機嗎”,桃夢葵秀美緊蹙,眼眸中悲傷流轉,終於動了動嘴唇,“那一日遇上一個白袍異人,他說聽蓮是“天玄顯化世身”,但卻有一大劫,這一劫可斷前生,毀來世,就是九天神聖也難躲過去。聽蓮自孩提之時就入我門下修習,我將她當做自己的孩子,夢葵斗膽請前輩為聽蓮求得一線生機。”
這聽蓮說的就是她。她本名水聽蓮,是晉州大族水家的千金,因為頗有武道天賦,被途徑晉州的桃夢葵發現,便一直跟在桃夢葵身邊修行,到如今豆蔻,算來也有五六個年頭了。水聽蓮在武道上的表現的確不俗,不過五六年,修為進境已經臻至武道一重樓瞰山樓巔峰境界,遠超同代人。
她此時正在屋外玩耍。她性子本就活潑,師傅和老前輩的交談實在是太枯燥了,她偷跑出來看這湖心的美景。
這綠艾湖有方圓十里般大小,正逢冬日,湖面煙霧繚繞,飄到了這湖心小洲上,屋子外面種著一株“太平紫梨”。這太平紫梨全天下也不過兩株,一株在那大夏皇宮的高牆後院中,還有一株就在這綠艾湖的湖心小洲裡。
小洲旁停著一葉木舟。這時,在離小洲不遠處的湖面上出現了一隻渾身縈繞著五彩光芒的蝴蝶。
她眼睛一亮,連忙跳入小舟,稚嫩的手掌運起氣機,以氣機驅動小舟遊向那隻在雲霧裡翩翩起舞的彩蝶。
中都,太平城。
北邊大滄國的馬蹄已經踏到太平城了,太平城城裡的熱鬧絲毫不減。
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節。太平城城中,一隻只大紅燈籠構成的蛇形曲線將星羅棋佈的坊樓、居巷悉數串聯在一起。這是一條百轉千折的“光蛇”。
光蛇在太平城城中蜿蜒,在瀾水前停下了腳步。
三座白石拱橋橫跨過瀾水。
一個身著銀青長袍的老者正從匆匆地走過小橋,朝著那座巍峨的宮門走去。
與另一側明晃晃的燈火不同,白石拱橋的另一側,每五步只有一個披掛著暗銅色重鎧的甲士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他們的腰間皆佩掛著四尺長的“衍刀”。
零星的火光在呼嘯的晚風裡跳動著,在這暗夜裡撐起了幾分光和熱。赤光打在老者那雙飽經風霜的臉上。
六十歲。花甲之齡的跡象終於在老人身上出現了,那些褐黃色的斑點從枯黃的面容裡爬了出來,它們之間是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皺紋,但那一對眸子仍如皓月一般明亮。
朱遺從龍荊城回來之後,就在府中調養身子,已有半旬沒有入朝了。
踏在這條可以供車馬行走的大道上,他在心中默默唸道,“南都,王爺,你可給老臣出了一個難題啊。”
這些甲士神情肅穆,他們站在這裡已有三天了。
三天裡,來來往往的大臣將軍,他們可見多了,譬如他們玄牛衛大將軍左茂松、稷谷院掌院郭晟、天工院掌院鞠悲。這些廟堂上的巨擘,頻繁地出入宮闈,連帶著“鼎玄城”的空氣都凝重了幾分。
鼎玄城,大玄皇城。
朱遺已經走到了始鼎門。他抬起頭看著匾額上蒼勁有力的大字,心中感嘆。題字之人已經作古,他這個侯硯研墨之人還能在這世界停留多久呢?
“閣老。”
一聲洪亮又熟悉的聲音從始鼎門上響起。
聲音剛落,就有一個身著古玄虎紋重鎧的將軍從城樓一側的石梯上走了下來。
來人眉正目方,面龐上的那道刀疤帶著一股沙場氣。一看便知此人常年馳騁沙場,是邊關將領。
朱遺看到此人,臉上的焦慮之色一收,微笑道,“暄遠啊,你回太平城了?”說著便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