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承禎受此重擊,神容卻是毫無異狀,一尊金身法相如白雲舒捲,化成絲絲縷縷的劍氣,似是千重鮫綃,彌散虛空,飄渺無蹤。
安祿山目光一凝,認出來這是劍宗的霧化法門,又被司馬承禎融入了道門法度,仿若水性,彼處蒸騰,他處飛降,無所不至。
這亦是一種不尋常的虛空神通,“陰魔裂空大法”縱使能夠洞穿兩界,亦難以捕捉到司馬承禎的身形,更不要說將之格斃。
不過,安祿山如今也已沒有心思再去關注司馬承禎,徐行方才那一劍造成的影響,正透過幽冥洞口顯露出來。
他能夠感受到,那洞口中有一股正大光明、堂皇浩然的肅然氣機,正在從幽冥世界中迫近。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與司馬承禎有些相似,卻更為鋒芒畢露、所向披靡的劍意,正在前引路。
安祿山心絃大震,甚至已有些氣急敗壞,也不再耽擱時間,反身便要撕開虛空裂隙,撤出酆都地界。
司馬承禎雖是轉修劍道,戰力比之以往更有提升,但是自魔劫降臨以來,安祿山的修為亦是與日俱增。
即便被司馬承禎偷襲,打出了不輕的傷勢,但若是繼續交手,安祿山自忖也有不小勝算。
他剛才之所以選擇撤離,只不過是怕司馬承禎另有部署,敢殺個回馬槍,則是因為接到了某人的傳音,不得不趕來策應。
可都到這個關頭了,那廝的手段怎地還不發動,難不成,他又在故弄玄虛?!
這個念頭剛一在安祿山腦中浮現,他便聽到一聲無比輕柔的嘆息。
這是一聲不辨男女,只能用“美”來形容的天籟,任何人只要一聽到這聲嘆息,就完全可以在腦中鉤勒出一張舉世無雙、完美無瑕的容顏。
安祿山生性好色,可唯獨對這個聲音、這個人,他也要退讓三分。
那人無奈道:
“你啊,就是性子急。”
言語落定,幽冥洞口中,濃烈鬼氣已盡數散開,隱約可見一尊紫袍玉帶,面容威嚴,手持一杆長鐧的神靈金身,漸漸顯出形貌。
就在祂即將踏出幽冥洞口的剎那,一道強絕而霸道的莫名意志,自虛空彼端降臨,幽光沖霄,煞氣彌散。
洞口之外,方才被徐行凝聚起來,一擊洞穿冥土,還未徹底消散的鬼氣,再次飛轉旋動,凝為片片陰雲,滔滔碧水,交織成一座幽冥絕獄,覆壓而下。
即便其人真身還未降臨,只是單純跨越虛空而來的神意,就已引得天象異變,神哭鬼嚎,就連安祿山也要為之心驚。
——這老兒,重傷之後,氣息怎地比原來還要更強了?
徐行亦覺元神中的“紂絕陰天秘籙”劇烈震盪,似乎要破體而出,投入這座幽冥地域中。
以徐行如今的修為,能夠如此輕易便牽動他這陰山道基者,普天之下,有且只有一人可以辦到。
那便是幽遊夜摩天之主,南方天魔!
徐行深吸一口氣,元神與陰山分離,自鏡中界裡取出皮囊,將白骨法身連同“紂絕陰天秘籙”死死鎮壓。
這一次,由於對“紂絕陰天秘籙”的理解體悟比之先前又更上一層,是以徐行對南方天魔的氣息越發敏感。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此次降臨酆都的意志,比起上次所見的天魔法體,還要更強數倍有餘。
——難不成,這魔頭當真已恢復完全?!
司馬承禎雖是沒有顯出形體,景震劍卻是忽地一晃,劍影千化、劍意彌散,青鋒銳氣沖霄而起,織成天羅地網,便要將鬼蜮徹底撕碎。
安祿山卻獰笑一聲,再次攔在司馬承禎劍前,以“陰魔裂空大法”一連打出十二記兩界無間大聖手,再用身軀攔在劍網前。
司馬承禎雖是躲開了直搗黃龍的一擊,景震劍到底已受損,如今雖是竭盡全力,也避不開安祿山的封鎖,難以進取半步。
鬼蜮中,再次現出那尊鬼道帝君的形貌,祂居高臨下,俯瞰幽冥洞口,伸出一隻魔焰熾盛的枯槁鬼爪,拍向神靈金身。
那鬼爪大有百來丈,魔焰中可見無數陰鬼列陣森嚴,氣息兇戾且囂烈,令虛空也出現不同程度的變動。
卻並不是裂開,而是扭曲成足足六座幽深洞口,似要吞噬一切——這赫然也是自闢虛空的無上大神通!
總領幽冥,司掌生死,自成絕獄。
這才是南支秘傳大法中,最為精深的手段!
如今正是大靈官將出未出之際,南方天魔這一出現,可謂正是壞在了關節處。